恩人你不要跑!(69)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纸上红艳的海棠乍然变得刺眼,他撂下笔,双手撑住额头,说不出的沮丧无力。
程安亭接到集芳堂送来的请帖,想着昨夜尴尬的情况,本欲婉转回绝。但转念想到若能趁此机会与顾琢斋将话说开,去也无妨,便应承了下来。
他到集芳堂时,明若柳早已等在了门口。他跟着明若柳往后园水阁里走,一路不见泛漪出现,不由好奇:
“那个一直跟在你身旁的小丫头呢?”
“你说泛漪?”明若柳回身一笑,“她病了,在房里休息。”
明若柳的眼神有几分探究和玩味,程安亭握拳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
“茂之呢?”
“顾公子还在画室。”
明若柳领他到西面小楼,叮嘱他等看到水阁亮灯,就可以和顾琢斋过来后,便施施然离去。程安亭站在楼梯口,对明若柳忽冷忽热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对自己冷淡也好,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还是知己喜欢的美人。
程安亭走到二楼画室,见顾琢斋正在收拾画具,抬手打了个响指引他注意。顾琢斋应声抬头,见来者是他,淡淡一笑,招呼他随便坐下,等自己将东西打包完。
程安亭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房里的摆设,走到桌前,见书桌上摆着几卷用细绳捆着的画轴,想着是顾琢斋平日私下的习作,便想打开看看。不想他才抽开细绳,顾琢斋就飞快抢过了画。
“不能看!”
顾琢斋眼神躲闪不定,程安亭不得不多想,他一把摁住画轴,问道:“画了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顾琢斋系绳的手一顿,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程安亭刹那间福至心灵,他暧昧笑起来,凑到顾琢斋耳边,将声音放得极轻:“难道……是春宫?!”
“别胡说!”顾琢斋万没想到程安亭会想到这一茬,他提声驳斥,当真有几分恼怒。
程安亭扬唇笑了笑,不信他的话。
真是春宫又有何妨?少年郎血气方刚,画这些玩意儿又不是不能理解。
程安亭少爷兴起,顾琢斋不让看,他还偏要看。他劈手夺过画轴,顾琢斋伸手去抢,动作却总是比他慢半拍。
“就看一看!这么小气做什么?我们认得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要避着我?!”
程安亭解开系扣,正欲拉开画轴,不妨被顾琢斋打中手腕,他松开手,画轴啪的一下摔到地上,咕噜噜滚开。
画上的明若柳穿着袭葱白的衣衫,飘然秀丽,好似空谷幽兰,她倚在美人靠上出神,手里拿着柄团扇,神情甚是平静。这画笔触柔婉细腻,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程安亭万没想到画里会是明若柳。他僵在原地,十分尴尬。顾琢斋走上前捡起画,闷不吭声地将之重新卷好。
程安亭总算是晓得了顾琢斋为何不想要他看这画。
“那什么……”他走到桌边,随手拿起只画笔,没话找话,“你这般中意明姑娘啊?”
顾琢斋想起明若柳对待程安亭的态度,心情不免沉郁。
“这不重要。”他低声说。
他很清楚,他的心意无足轻重。明若柳艳丽若海棠,灿烂如星辰,他低微的仰慕,根本不值一提。
程安亭坦率正直,像耀眼刺目的朗日,他拿什么和他比?
程安亭以为他在介意前日晚上的事情,连忙解释道:“你中意明姑娘挺好的,我看你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明姑娘以前不是哭着嚷着要嫁给你么?这下知道你也喜欢她,肯定高兴得很。”
顾琢斋听着,不由苦笑。
程安亭搞不懂他笑的意思,又说:“要不今日你就趁着机会,跟明姑娘说清楚心意,免得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别!”顾琢斋赶紧拒绝。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程安亭对他对待感情温吞的态度不以为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勇往直前,才不会有错过和遗憾。
顾琢斋却不这样想:明若柳心里不是他,他又何必给她平添烦恼。
“茂之,你到底在顾忌些什么?”程安亭受不了顾琢斋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明姑娘中意你,大半个浮桥镇都晓得,你闷着不说,是想要憋死谁?”
水阁的烛火乍然亮起,顾琢斋不想再和程安亭说这事,便拉着他一起去了水阁。
明若柳已经备好一桌酒菜,见两人前来,她赶上前,朝程安亭嫣然一笑。
“粗茶淡饭,让程公子见笑了。”
程安亭心里的弦一下绷紧: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单独对着自己时,明明十分冷淡,怎么他和顾琢斋一起,她就这般殷勤?
他当然不知道,他以为的热情,只是明若柳为了不让顾琢斋起疑的手段。明若柳控制自己不将他大卸八块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提真心实意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