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189)

作者:漂浮的行灯

程安亭摊在椅子上,醉意朦胧地看向在房里忙着收拾的明若柳,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他与顾琢斋一直保持着通信往来,近来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清二楚。

顾琢斋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一下被程安亭这声短短的嗯扯到了光下,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她没有理由。”

他声音急切,好像不仅是在为明若柳分辨,也是在为自己分辨。

程安亭坐直身体,伸手搭上顾琢斋肩膀,眼里的醉意已然消散一空,顾琢斋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会说出些让他害怕的话。

程安亭直视向顾琢斋,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无稽之谈!”顾琢斋激烈地一摆肩膀,甩掉了程安亭搭在他肩上的手。

程安亭没再说话,他靠回到椅上,眼神浮沉半晌。

“我好像真的醉了。”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眉心,像是在承认自己刚才的话是醉后胡言。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驿馆了。”

顾琢斋沉闷地答应一声,起身去吩咐跟着来京城伴读的墨烟去雇马车。他和墨烟两人搀着程安亭走到巷口,临上车,程安亭迟疑一瞬,又回过头转向了顾琢斋。

“问问你的心,到底什么才最重要。”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顾琢斋的胸口。

顾琢斋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草草点了下头。

“罢了。”程安亭释然一笑,与他道别,“明日我就要去书院报道。你……你自己保重。”

寥寥几字,皆是深情厚谊,顾琢斋感激一笑。

“你也保重,我等你金榜题名。”

“你放心,手到擒来!”程安亭爽朗大笑,登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而去,顾琢斋目送程安亭离去,独自一人在巷口站了半天。他背着手思索半晌,忽然下定了决心。

回到小院,明若柳听得门板开合,从房里迎了出来。

“程公子走了?”她笑着问。

顾琢斋点了一点头。

顺利应付过程安亭,明若柳今夜心情颇好,便打趣道:“几月不见,程公子的酒量好像不长反退了。晚上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到快要走不动路了呢?”

顾琢斋似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忽然道:“阿柳,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他眼神沉静,明若柳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着程公子的酒量呢,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慌张笑言,想要将话题带过去。

“是不是?”

顾琢斋不理她,坚持向她要一个答案。

明若柳慌得能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勉强笑着轻巧道:“可是我好像已经捉弄过你许多次了。”

“这不一样。”顾琢斋的心因为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一寸寸往下沉,胸口像是被压着块千钧巨石一样让他喘不过气,他皱起眉头,仍然想要竭力抓住一星光亮。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明若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对,但顾琢斋此时的神情几近祈求,对字堵在她喉咙口,她怎么也无法坦然地看着他说出来。

她缓缓走上前,牵起顾琢斋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含混不清地答了声是。

“那就好好。”顾琢斋眼睛一亮,用力将她拉到了怀里。

他紧紧抱住明若柳,力气大的仿佛要扼断她那柳条一样纤弱的腰肢。

“别骗我,我只求你别骗我。”

他细密吻着明若柳鬓角,明若柳紧抓着他背后的衣裳,十指捏到骨节微微泛白。

她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死巷,而巷口尽头那面冰冷坚硬、不可逾越的墙,就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献图一事事关重大,顾琢斋放下手边的所有活计,专心准备绘制清荷图。汪石专门叮嘱让他参阅宫中珍藏的画后再动手,他便日日都沉在御书阁里琢磨前朝留下的古迹。

除开花鸟竹枝,他对仕女画也兴趣浓厚。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可以从阁中自由借阅的机会,他每当累了,便会翻检出些人物画来赏阅,权当换脑休息。

这日他画得头昏脑胀,就撂下笔走到收藏人物仕女的架子边,随便抽了些画轴。

他夹着四五个卷轴,打算到阁中的大平桌上展开细看,不妨一个不留意,一卷画轴滑到了地上。他弯腰拾画,目光扫到了一卷书架下方,被一堆卷轴埋在里面的一卷画。

这个画架收藏的都是从前朝官员那里抄家罚没的作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官员的闲笔之作。

从系画画绳的颜色能分辨出官员的品级,这副作品只是出于一个区区五品官员之手,顾琢斋出于好奇,抽出了这卷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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