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120)
欲治血枯症,需要取与病患有过合卺交精之人的心头血,重八八六十四钱,加入药中,隔十日服用一次,服三次后,可以病愈。
这哪里是什么偏方,简直是邪魔外道吧!姜瑾想起来,那日公子从庸子鄢手里得了本老书,扯下一张书页收进襟中,恐怕就是这一张。
“公子您素来是最冷静明察的人,这、这不是什么验方,无可考据,岂能当真的!”姜瑾四肢冰凉。
梅长生淡然点头,“是啊,我暗中问过几位圣手,都说至多只有三分可信,在我看,只有一分。”
为这一分,值得一赌。
血枯症不知何时便会取走人的性命,来汝州后见宣明珠这两次,即便见她气色尚可,可他时刻感觉好似有一柄剑悬在头顶,它不预示何时落下,龙吟声却一直在耳畔鸣响不休。
她等不起那个时间去徐徐验证真假。
男子抬起头,目光熠亮如神:“最快的验证方法,便是试一试,见分晓。”
药方是周太医原有的药方,纵然无效,掺入他的血也无其他妨碍。
“长公主不会同意的……”姜瑾绝望地劝说,“她不会同意公子冒险,也不会喝这副药。”
“她永远不会晓得的。我怎舍得把这样重的枷锁套在她身上。”
梅长生道:“我也不是故意冒险,我还要为她所用,还有子女要照顾,还有双亲要奉养。我只是,赌一赌。”
他剥开左侧衣襟,笑视姜瑾,骨节分明的中指精准点中那枚月牙伤疤。
“六十四钱心头血,三遭儿,你公子我可以。”
第43章 钢针透骨,也许便不疼了……
姜瑾听了公子的话,眼眶通红,看着眼前追随了十余年,过了今晚便二十五岁,有着大好前景的男人,他的笑似真又似假,似喜又似悲,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真正认识过公子。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谁能让长公主把这碗药喝下去?”
梅长生早已想好,“等一个人来。”他轻轻闭上眼,“他来,便可帮我。”
八月初一,汝州牧在署衙遇刺。
八月初二,这个消息不胫传回洛阳,才被清洗一番的朝堂,剩下的老臣工人人自危,生怕被借此攻讦,落得个和江阁老一般的下场。
中书侍郎狄元英在家里琢磨了一宿没睡,次日,便上书天子主张彻查刺杀案的幕后主使,并联名中书省官员,伏请陛下嘉封昭乐长公主为大长公主。
他算看明白了,陛下为何昭告天下他与长公主的真实关系,大力赞扬长公主的功劳,却迟迟不为长公主晋封——陛下等的,就是老臣的态度。
尤其是当初弹劾过长公主蔑视皇室,不敬天子的,如今陛下要替长公主正名,自然先拿这些人扎筏子,等着他们承认之前错怪了长公主,为长公主把里子面子都找回来。
他狄元英是首当其冲啊。
这么诛人心的招数,他至今不敢相信是他那位好师弟的主意,可再一想,连楚光王几世的家业都能在一昔抄净,连江阁老都能被拉下马,这环环相扣的计谋,除梅长生不作第二人想。
江琮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狄元英在书房的地心儿转磨了一夜,明晨到底捏着鼻子递上了折疏。
折子到御前,圣上却留中不发。次日,崇文阁与昭贤馆十数位大学士,再度联名为昭乐长公主正名请命。
皇帝始下敕书,晋昭乐长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食禄加于亲王一等,命礼部鸿胪寺准备晋封之典。
八月初四,一匹快马自洛阳下汝州。
马上少年青衣玉冠,背上牢牢系着一个黄绢囊筒,如背铁令军旗,那蜂腰劲背的身姿端的振振风采。
少年的马术绝伦,将宫中传信郎远远甩在后头,当先一步到达汝州行宫——他要第一个将这好消息告知阿姐,第一个看见她现出欣喜的笑容!旁人怎配。
一径来到汉白玉牌楼下,马不歇人不喘,言淮甩缰跃下马背,揪了根狗尾草叼在齿间,兴然上山。
外围值守的北衙卫自是认得这位上京九门提督,忙见礼让道。到了上殿外,却碰上中侍卫崔问,偏是未见过他,出声拦阻道:
“外职通名,来此何事?”
自从上回在公主府敢对梅驸马亮刀,崔问的名声就传出去了,长公主听闻此事后,赞许他赤勇,是以这回出门钦点了他随扈。
十七岁的崔问从一个小小不言的小侍卫一跃升为中侍卫,让留守府中的侍卫长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最终在这小子临行前惆怅地拍拍他的肩,“年轻人难凉热血,原来也并非全惹祸事啊,小子,保持吧。”
崔问自己觉得,他能得到长公主殿下的青眼,皆有赖于他听从家中耶兄的教诲:无论到何处,唯听令办差而已。自此后做事越发谨勉,立志保护殿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