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21)
半个时辰后
惠妃一贯注重保养,原本风韵犹存,痛失爱女后茶饭不思,憔悴不堪,鬓发灰白,短短月余几乎像老了十岁。
瑞王坐在下手,陪长辈闲聊。
“琛儿能走来请安,真是多亏了宋大夫。”惠妃脂粉未施,靠着矮榻,眼尾嘴角皱纹细密,嗓音仍沙哑,赞不绝口:“你的医术,把整个太医院都比下去了。”
宋慎一向恩怨分明,对客气的惠妃还以客气,“娘娘过誉了,您这么夸,草民实在不敢当。”
“你医术过人,当得起。唉,那些太医,嘴里长篇大论,却总不敢给个准话,远不如你聪明爽快。”惠妃失去女儿,满腔母爱悉数给了儿子,殷切盼望民间大夫能治愈儿子心疾,吩咐宫女:“把谢礼呈上来。”
宫女领命,端出事先准备的礼物,屈膝献上。
“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惠妃和颜悦色,“琛儿的病,还请大夫多多费心。”
宋慎站起,抱了抱拳,婉拒道:“殿下虽然能离开病榻行动,但身体仍虚弱,尚无大起色,故草民不能领赏。”
“哪里?”儿子病情好转,惠妃自然欣喜,示意宫女硬塞,“你能把琛儿从卧病不起治得下地行走,已非常难得,当赏!”
“宋大夫,请收下。”宫女把礼匣硬塞进大夫怀里,旋即退开。
瑞王慢条斯理说:“给你,你就收下。”
宋慎推不掉,无奈接下匣子,“多谢娘娘。”
谈论病情许久,惠妃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巳时了,琛儿,去给你父皇请安吧,他这会子应该有空。”
“好。”瑞王尚未谅解父亲,眼底的笑容淡去,“今天陪您用过午饭,我再回府。”
“路上小心。”
瑞王起身朝外走,路过宋慎时,脚步一顿,刚想开口,却听惠妃问:
“宋大夫,我这两天,躺着一闭上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流泪,并非因为伤心,就是莫名流泪,眼睛干涩刺痛,难受得紧。你可有什么法子治一治?”
宋慎坐在侧方,并未直视宫妃,闻言才扭头,“冒犯了。请娘娘把眼睛睁大些,草民看一看情况。”
瑞王见状,便把大夫留给娘亲,在太监搀扶下,前往乾明宫见父亲,请安并禀明自己将回王府。
半个时辰后,他返回,宋慎已不见人影。
“母妃,宋大夫呢?”
惠妃答:“他开了方子就出宫了。”
“上哪儿了?”
“回家了。他说,想回家看看,岂能拦着?你按方服药,过几天,他会去王府探望。”饭菜飘香,惠妃招呼儿子落座,“来,快坐下吃饭,全是你爱吃的菜。”
回家?他老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境,紫藤阁那种地方,能算家吗?瑞王神色如常,按捺下一丝莫名的不快感,侍奉惠妃用饭。
夜晚·紫藤阁
月牙弯弯照竹楼,楼顶露台上,宋慎惬意窝在摇椅里,饮酒赏月。
躺椅旁有个架子,几条蛇颜色各异,或盘踞,或游走,忽昂首望向露台入口,“嘶嘶~”吐信子!
“哎——”周彦清头皮发麻,第无数次被吓退,抱怨道:“你能不能叫它们回竹林待着?太吓人了!”
宋慎没动弹,“你从来没挨过咬,究竟有什么好害怕的?”
“非得被咬一口才能害怕吗?我天生怕蛇,行不行?”
“行,当然行!”宋慎一声口哨,蛇缓缓游走,顺着垂入露台的竹枝爬伸,一一消失在浓密竹叶里。他喝了口酒,懒洋洋说:“有一条蛇变瘦了点儿,哎哟,这几天,它肯定很想我,夜不能寐,思念致瘦。”
“瞎说八道!”
周彦清在旁边坐下,“蛇还能比我更担心你?”
“那不能够!”
宋慎睁开眼睛,坐直了,才发现义兄手捧一尊玉观音。
“玉质温润细腻,雕工卓越,虽然没达到羊脂玉级,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宫里的玉器,真不错!”周彦清爱玉,细细观赏,“惠妃一出手,就送了玉观音,够大方的。”
宋慎醉意微醺,“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根本不想收什么赏赐,谁知推辞不掉。”
“傻!”周彦清抚摸玉观音,“凭本事挣来的,为什么推辞?你就当是诊金呗,否则,白辛苦了。”
“清哥既然喜欢,搁你房里当摆设吧。”
“你不喜欢吗?”
“我对瓶瓶罐罐和石头没兴趣。”
周彦清了解对方,一听便明白,好奇问:“你小子把美玉当石头,那,谁送你瓶瓶罐罐了?”
由于兹事体大,不知情为妙,故宋慎并未把皇室秘密告诉义兄。他暗悔失言,轻描淡写答:“瑞王。他给了一尊瓷器,怪模怪样的,又笨重,我懒得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