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69)

作者:杳杳云瑟

她踩上去的力道不重,却好似践踏在他的心上。

被她弃如敝履的,与其说是那些秀美的水墨山川,倒不如说是那些,所有与过去有关的记忆。

她哼着那曲艳.词,声音听起来极轻快。

“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他听着她那甜腻的、娇柔的,几乎令人骨头酥麻的嗓音,心中的烦躁几乎到达了顶峰。

这些她从哪里学来?

谁教的她?

都有谁参与其中,将她塑造成这样,完全与蓁蓁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模样?

想到这,他的指骨便骤然捏紧。

可他看向少女的神情,却竭力保持着镇静。他的声音也是温和的:

“蓁蓁。你过来,我给你把脉。”

她听到声音,朝他看过来。她轻轻瞥他一眼,又笑了。

那笑容有点不同的意味。

月光笼罩在少女的笑靥上,纯稚中带了一丝魅。

“好啊。”

这一次,她竟然答应了。

白雨渐眉峰舒展。

谁知她忽然跨进一步。

她将手臂抬得极高,几乎是抬至他的眼前,与他的视线平齐。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轻薄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玉嫩的手臂。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他怔在那里,她却又笑着,看着他的眼眸,然后拈着那薄薄的衣袖,一点一点地往上拉。

直到完全遮住了那片雪腻。

“不过,我只让圣上碰我的。”

她轻声细语地说。

她说起圣上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柔和,眼里有种不自觉的光亮。

那种眼神,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白雨渐垂眸,蓦地想起。

她从前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啊。

每一次、每一次。

他只要回到白家去,她都是用这样明亮的、像是含着星子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可是,他每一次都无视了。

如今这眼神,她给予了另外一个男子。

圣上。

九五之尊。

太行尊贵的统治者,他的君主。

白雨渐不愿去细想,心里那微堵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还有微微牵扯着心脏的刺痛……

她像是忽然对他不感兴趣了,转身就往内殿走。

鹅黄色的衣裙飘然,纤细的身躯包裹在薄薄春衫之下,腰肢细若杨柳,惹人遐想。

白雨渐看着她的背影。

她患上了癔症。

癔症之人,会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这样地快活、天真,看不出半点经受过磨难的样子。

在那个美妙的梦境里都有谁,那个她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是了,她把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那个梦里,决计是没有他的。

白雨渐下颚紧绷,指骨捏紧了又松开,反反又复复。

他跟上她的脚步,也往里面走。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跟着进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殿内。

殿内燃着烛火,灯烛却是劣质,气味不好闻不说,光线也极暗。

可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姿容绝色,宛若暗室明珠。

她慵懒地躺在榻上,侧躺的姿势十分随意,鹅黄色的裙裳衬得她肤色有些苍白。

她的外衫微微滑落,露出一半光洁圆润的肩头。珍珠色泽,在昏黄烛光中泛着暧昧的光。

衣冠如此不整。

这在保守到连衣扣都要扣到最顶、出门尽量戴幂篱的白雨渐眼里,是极为刺目的。

他的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软枕用具都是旧物,虽尚算整洁,看在他眼里却是哪里都不好,眉头不禁皱得更紧。

很多器物,也落满了灰尘。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同僚私下推杯换盏时,谈论起太行最华丽的宫室,碧梧宫。

那位勾得圣上五迷三道的倾城妖妃,所居住的地方。

那里的柱子,用黄金作为装饰。

地板是白玉砌成。

并以珠交罗作幔,悬挂稀世碧玉,风吹碧玉,会发出雅和之声。

还为她专门打造了一座浴池,贵妃将珍珠宝玉随手一掷,不过是听个响儿。

还有戏言称,魏氏如此得宠,只怕是要令天下父母心啊,不重生男重生女!

蓁蓁看他一眼。

他的眉心揪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光沉得似乎要滴出墨来。

蓁蓁挑眉,他若无动于衷,这出戏该怎么唱下去?

好在,白雨渐总算动了。

他看到什么,径直走到桌边,抬起上面的药碗。

药碗是木制,边上有一个缺口,很是破旧,里面沉积着药滓。

他并不嫌弃脏污,如玉指尖拈起一点,置于鼻尖轻轻一嗅。

半晌,白雨渐放下木碗。

一双深邃润泽的桃花眼看向少女,里面夹杂着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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