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5)
她想起小时候,她刚被他救回来,怕生得厉害,不肯自己一个人睡。
兄长会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哄她入眠。
日复一日伴她入睡的,就是这股药香。
令人安心的香气。
她说,她对兄长只有敬重。
可,年少而知慕艾。
灯火噼啪一声,她连忙移开视线。
白雨渐何等敏锐,早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修长的手指一顿,合上书卷。
“今日你受累了。困了就先歇息吧。”
蓁蓁想说,没有没有,她可精神了。
可他已经起身,雪白衣袂拂过,她只好点了点头,追问:
“兄长要去何处。”
外面飞雪漫天,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他回来不过一个时辰,又要去哪里?
白雨渐只留下两个字,“出诊。”
蓁蓁有些怔愣,出诊?
他不是早就,不为任何人诊治了吗?
白雨渐迈步离开,独留她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她一转头,看到角落里躺着一把伞。
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
初遇白雨渐时,他便撑着它。
这把伞从她遇到他的时候,就陪伴着他,想必对他意义非凡。
她连忙抱起那把伞,顾不得许多,飞快地往雪地里走,乌发沾了薄薄的雪粒子。
有仆人见她一路飞奔,不住地朝她看:
“蓁蓁小姐,这是给家主送伞去呢?”
“是呀!”
少女长发飘散,眼里似乎有星光洒落,刚刚在冰上跪过的膝盖传来隐隐的刺痛,却也无法阻止她的步伐。
大雪纷乱,树上都结满了冰晶。
地上有一道深浓的影子,连接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他立在茫茫风雪之中,一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冻得发红。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蓦地转过脸来。
那是她摸不到的白雨渐。
他的眼,比河面上的冰块还要晶莹剔透,其上是长而卷曲的睫毛盛住飞雪。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却忽地笑了,轻微的一个弧度。
蓁蓁不敢上前。
她怕一靠近他就碎了。
可随着他开口:
“你出来做什么?这样冷的天。”
温和的嗓音洒落耳畔,他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兄长。
蓁蓁并不追问他要去何处,只将伞递到他面前,“兄长,你带上它吧。”
他一怔。
半晌,垂目接过,递给侍从。
留下一句“快回去吧,”便撩起衣袍上了马车。
目送着马车驶远,蓁蓁忽然有些惶然。
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地上的雪被照得晶莹剔透。就像他方才站在雪地里,静静地望着她,
却像是望着一片虚空般的寂寞。
……
兄长经营了一家药铺。
白雨渐几次出远门,便是去进一些稀有的药材。
自从他不再给人看病后,倒是蓁蓁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了固定坐诊的郎中。
“蓁蓁小姐来啦。”
掌柜倒是热情,蓁蓁笑着颔首,也不多话,很快就做起了活计。
说是活计,也不过是给人看看小病小痛,开点药,收点药钱,倒也清闲。
药铺打烊后,掌柜把一个荷包交到她手上。
她才恍然想起,已经月底,到发工钱的日子了。
荷包鼓鼓囊囊的,她心情颇好地走出铺子。
小秋亦是满脸高兴,正要跟小姐搭话,旁边忽地插进来一道声音:
“我就说,到底不是正经的小姐。成日里抛头露脸的,家里人也不管管。”
街头巷尾总有些碎嘴的,爱摆弄是非。
小秋听得生怒,蓁蓁却道:
“不必理会。”
她整理了一下遮住头脸的幂篱,脚步不停。
最近南星洲的风声很紧,她一个女子,不好在外滞留。
“我倒听说,这白家的家主,是打着那个主意呢。”
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
“他是打算着,将这娇小姐养到成年,好收进房中侍候呢,而且,他不是还有个表妹养在家中么?到时娇妻美妾,岂不快哉?这叫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享尽齐人之福!”
立刻有人附和:
“白家那小子看上去文文气气的,竟然是这么个人,啧啧啧,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于是,小秋眼睁睁看着,刚才说不必理会的少女折身回去,笔直地立在那几人面前:
“兄长是我敬重之人。”
“诸位还请慎言。若是再让我听见这样侮辱的话,以后,请不要踏进药铺半步。”
她态度客气,声儿却是冷的。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这有个小病小痛的谁说得准。而且这镇子上,就白家一家药铺。要想去别家抓药,还得多走几十里路。
众人纷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