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16)

作者:杳杳云瑟

兄长又在何处就寝?

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蓁蓁揉乱头发。

不会吧,难道说兄长与她住在一间……

可他们是医患的关系……

明知道白雨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是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迅速披上衣服出门,先到隔壁门前停留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几声咳嗽。

是池仙姬。

咳了几声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蓁蓁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兄长不在隔壁。

那……夜这般深了,他又在何处?

竹楼后面有一个竹林,以前她经常跑进去玩,那个时候蓁蓁没有玩伴,大约是怕她寂寞,白雨渐就在竹林里面做了机关。

他精通奇门遁甲,做的机关虽然不算极险,却也很是锻炼人。

白雨渐当真是与世间其他兄长大不一样,没有哪家的哥哥,会舍得将年幼的妹妹赶进一个处处是危机的地方吧?

比如从天而降的竹笼子,还有随时会飞出来的冷箭……

想起那些,蓁蓁不觉得是折磨反而笑了。

大概她真的是太喜欢兄长了。

她柔韧的身形和敏捷的判断力,都是被他锻炼出来的。之后虽然学做一个娇贵的闺阁小姐,可那些东西,仍旧刻在骨子里。

曾经有过那样的生活,是她孩提时代最瑰丽最自由的梦。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月色轻拂,如同笼罩了一层薄纱。

有些机关已经老化了,蓁蓁轻松便躲了过去。

再往里走会看见一座湖泊,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她会来这附近或坐或卧。

忽然,一道清越的剑吟传来。

白雨渐的轻功难逢敌手,即便踏浪而过,亦是惊不起半点水花,何况是在冰面之上。

犹如一条雪龙,滕转跃动,惊鸿照影。

疑是天上仙人、白狐幻化,衣袂与墨发纠缠,翩跹飞舞。

可是……

那雪白的蝴蝶,却在半空坠落,如同被折断双翅,滚进了一边的草丛之中。

剑直直插进雪里,剑身尤在轻颤,似乎哀恸。

男子的桃花眸中闪过挫败、愤怒。

还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仰躺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偶尔急促地咳嗽。他的眼前忽地蒙上一片血色。

那片血色漫过他的颈项,沿着下巴攀爬上眼角,肤色一路激红。

喘……喘不上气。

他快要窒息了。

蓁蓁再顾不得,飞快扑了上去。

“兄长,你不能动武的。”

他分明有哮喘之症啊!

白雨渐黑白分明的眼睛冲她看了过来,里面倒映出她的脸。他长发汗湿在颈侧,愈发显得那截颈项腻白如雪。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颤着,指向自己心口。

“……药。”

药在他怀里。蓁蓁连忙将手伸进他的衣襟,却是冷得一个激灵,他究竟在这寒风中待了多久。

他的胸膛,冷得像是一块坚冰,没有半点温度,她的手放上去,都好像感受不到心跳了。

白雨渐囫囵咽下药丸,喉结滚动。

喘气声渐渐地变得均匀。

他勉力坐起,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丝红晕未褪。

“兄长……为何半夜不寝,在此练剑。”

她从未见过他练剑,或是做任何潇洒意气之事。

他似乎从不触碰刀兵,一直都是儒雅的、清冷的样子。

也是,一个郎中,哪里需要?

她不知道,他很久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或许是鲜衣怒马。芝兰玉树。

骑射投壶样样精通。

或许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扶他起身,蓁蓁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若是寻常,她是决计不敢如此的,此时趁他病弱,她才敢来探他的脉象。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筋脉,竟然有被强行接起的痕迹。

就像是摔得粉碎的瓷器被一片片粘合。

筋脉尽断,再续接上……蓁蓁无法想象,那是连九尺大汉都难以忍受的痛苦。

到底是怎样惨烈的事,会让他经历如此痛苦?

“兄长……”她心有余悸,紧紧地看着他。

若她今日没有出来寻他,他岂不是要……

“无事。瞿越就在附近。只要捱过这股痛意便无碍了。”

白雨渐拂开她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让我试试吧。”

蓁蓁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让我试试,医治你,好不好?”

那些筋脉只是愈合得不够好,需要耐心润养,万万不能再像今夜这般大动干戈。

“兄长教我,医者仁心。你身上的伤,你自己可以视而不见,但我身为医者,见不得你这样作践自个儿的身子,那比我自己病了还难受。你就让我试试嘛,好不好。”她几乎是撒着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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