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538)
我扑嗤笑出声,掀帘离开时建议他尽快改行吧,不然会被人砍。
他应声道:快了。
这场大雪一下就下到了除夕,往年今日宫里都会安排了筵宴,美女载舞,地方呈贡,帝王恩赏,君臣同乐,共辞旧岁迎新春。
今年情况特殊,皇上没心情参加什么宴会,直接下令取消了。百官早疲于来回奔波,且苦于家宴缺席,如此一来对他们算是好事儿,便无人反对。
今年的皇宫没有红灯装饰,没有各宫联谊,没有宫人嬉闹,显得格外冷清。我和皇上踩着寒月银雪去了太后宫里,大家简单地小聚一下就算是过节了。
太后不偏不袒,给我们一人一个大红包。
我们接过红包,齐声答:谢谢母后。
她以为我们今年又会像往常一样比较红包大小然后变着法儿骗另一人的钱财,结果到收新年礼物时也没等到我们的追逐打闹、互相攀比。她身处这片死气沉沉的氛围中,眉宇间暗暗地埋着些许失落和无尽迷茫。
她是一朝太后,一辈子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明明要什么有什么,此刻我却觉得她什么都没有。我的晚年也会这样吗?如此凄凉?
那晚回去的路上,付穆弋屏退宫人,从袖中变出两小坛酒,他邀我去赏梅吹风。
我第一反应,这家伙又要对景吟诗羞辱我了?
我:作诗不去。
他温声道:不作诗。
说完他伸来手,要牵着我,地上的雪被踩烂结成冰了,容易摔倒。
后来他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搀着我,就这样我俩一步一滑地去了梅园。
他折了枝梅花,用刀削磨成一支簪子,递来送给了我。
他:不是皇上送的,是以付穆弋个人名义送的。
我口嫌体直,接过插到了发髻上。
我:付穆弋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圣人说不给女人花钱的男人不能要。好看吗?
他帮我戴好,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嗯,以后看见小气鬼就跑远点儿。好看。
他闷闷地喝了一坛酒,突然抬头看天:阴端端,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
我以为他喝糊涂了:你不是信佛吗?你这个异教徒。
他闭上眼,一滴泪落下来:如果有鬼神,请保佑我的好朋友阴端端一直开心下去啊。
他今天太过温柔,事事顺我,不损我两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心头一颤,默念:那也请保佑我的好朋友付穆弋吧,他好久都不开心了。
付穆弋这个人啊,果然什么时候都靠不住,自己组局喝酒一上来先把自己灌醉了,还要麻烦我这个客人送他回宫。
我骂骂咧咧地扶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醉鬼带回宫。一路上他走走停停,要看这看那,跟个小孩一样。他一回宫反倒越发清醒了,拽着我的衣角问我接下来还有其他打算吗,没有的话能不能陪他过完这个除夕?
换以前,我一定冷嘲热讽他没人陪我可有人陪。现在的话,两个倒霉鬼还是抱团取暖吧。
本来我打算今晚回去把上次那本志怪类小说结局给看了,既然这样,那就明天再看吧。
我留了下来,被他拉着一起裹紧被子坐在殿中看外面飘飞的大雪,这可能就是文化人眼中的乐趣吧。
他轻轻地念了一句:端端,倾倾之反。
我下意识地要捶他:整这么文绉绉的,又在变着法骂我吗?
他摇头:在夸你,端正、美好。
我愕然,立马收起拳头,不要脸地「嗯嗯」点头认领了。
既然他都夸我了,那我也想个词夸夸他吧,可他的名字要怎么夸?早知道多读点儿正经文学了。
我还在苦想诗句,他歪头与我脑袋靠在一起,颓废地说了句:端端,我好累啊。
曾经我最讨厌别人卖惨了:你个吸人血的特权阶级有什么资格喊累!
如今的我只能沉默片刻,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已经撑到最大限度了吧,不然怎会身心俱疲到绊一跤半月都下不了床的程度呢?我的激将法再也对他没有用了。
太医院给开了药,说皇上是劳累加心结,需好生静养。
他喝了药身体反而更垮了,面色苍白、神情恹恹、精神萎靡,简直没个人样子了。
我去看过他几次,每次他都在睡觉,手里紧攥着与贵妃成对的玉佩。
大家正愁皇上病情时,临近新春他的病突然好了,还奋发向上起来。他一头埋进书房,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批了,还把书架上的新书全过了一遍。
太后大喜,以为儿子彻底地想通了,拉着我一起去看他。
见他时,他正在看书,屋子里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与往日风格大有不同。
不知为何,那时我耳边响起我爹爱说的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