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41)
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一会儿,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说不定就是一场误会,是我自己多心了。
我在家中待得安稳,直到——京城生变那天。
深夜的京城忽然开始鸣金击鼓,城外喊杀震天,等百姓们从梦中惊醒时才知道。
永王叛变了。
那个一直不太安稳的王爷终于忍耐不住了,选择了用最极端的方式逼他的皇兄退位。
我也终于明白父亲的忙碌和阿姐的忧虑从何而来。
永王逼宫来的仓促,城内一阵兵荒马乱,父亲给沪州营的王将军写了一封求援信,把信件给了母亲,吩咐车夫将我们送出城外,然后他自己与禁卫军一起,入宫护驾。
我们的马车离开城门不久,就被守门的叛将拦下,母亲将求援的书信塞进我手中,一把将我推下马车,马车向前疾驰,我摔在地上磕破了头,母亲从马车里探出头,哭着喊:「欢儿!快跑!救你爹爹!」
我将求援信塞进怀中,掉头抹着眼泪没命地往山下跑,鞋里进了石头硌得很疼,但我不敢停,父亲还在皇宫里,他还等我找王将军去救他。
我摸着黑一路跑,喉头焦渴喘得像个破风箱,在我即将晕死过去时,我听见蔺峥喊我名字的声音,我想应一声,声音却如蚊子一般细,好在他找到了我。我躺在地上,看着他急匆匆地跳下马,甚至跑得跌了一跤。
他把我抱起来,我摸索着掏出信封,红着眼眶对他说:「沪州营,我要去沪州营。」
他小心地擦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声音都带着颤抖:「别怕,我带你去沪州营。」
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太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14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大牢里。那牢房里阴暗潮湿,漂浮着一股干草腐烂的味道。
我带出去的明明是父亲写给沪州营王将军的求援信,可等王将军入京救驾后,那封信就变成了劝降信。
而且,在永王逼宫失败后,从他的住所里,搜出了大量的信件,而这一封封写满朝政的信件下方,署的都是我父亲南谨的名字。
面对永王的指证和王将军呈上的劝降信,父亲百口莫辩,沦为叛党。
王将军世代忠良,为人最正直不过,所以父亲才会在那种局势下选择向他求援。
王将军不可能偷换信件,那只有一种可能,信件是在我的手里被调包的。
原本进宫救驾的父亲,转身变成永王的内应,啷当入狱。
父亲问我是否是亲自将信交给了王将军,我没有否认。
任凭父亲如何询问,我始终一言不发。
父亲看着我,举起的手终究没舍得打下来,老泪纵横。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脑子里乱糟糟的。
接触过信件的,除了母亲,我,就只剩下一个人。
蔺峥。
可怎么可能是蔺峥动了手脚呢?他怎么会呢?
我惊惶不已,可我相信蔺峥,我相信他会来救我。
很快父亲等一众男犯被单独关押到大理寺,母亲的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
我依旧天真地相信蔺峥会救我出去,我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等了一天又一天,阿姐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也依旧没有等到蔺峥的消息。
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赵婉笙。
赵婉笙一身湖绿色立领长袄,百蝶穿花马面裙,妆容精致,云髻慵懒。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穿什么颜色,都是美人。
但我注意到她的发饰,那是宫妃专用的百宝珠花冠。
那时的她,已经是恩宠一时的锦妃娘娘了。
她依旧是那副笑意柔柔的样子,站在栅栏外看着我们母女三人,仔仔细细地看着,一处也不遗漏,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这般气度,果然名不虚传。」赵婉笙看着阿姐,掩唇一笑。
阿姐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生气,也不愤怒,目光始终沉静如水,不起波澜。
她觉得无趣,又转头看向我,轻笑一声:「我今儿来的路上,正巧遇上了一件趣事。宁国公府的三公子娶亲了,娶的是陈尚书家的二小姐,那十里红妆的排场,比你姐姐出嫁惶不多让。我应邀去吃了杯喜酒,还留了几颗喜糖,送给二小姐了,权当沾沾喜气儿。」
我浑身的血液一下冷了,艰难地开口:「你胡说。」
我的表情取悦了她,她连声笑了起来,乐不可支,从袖中取出那块同心镜,提着穗子在我眼前晃了晃:「那天在河边,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我死死地盯着那半块镜子,猛然想起那日在河边见到的人影,是……赵婉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