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407)
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低头唤了一声「郎君」。
他却不依,说:「叫七郎。」
我又声如蚊蚋地叫了一声七郎。
下一瞬间,高下易位,他如苍鹰搏兔,猛然便压了下来。
我见他向我压下来的面容,浑身一僵。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阿史那贺延」。
他吻到我后发现我全身僵直,问我:「怎么了?」
说话间,动作已停了下来,眸光里的星辉渐渐暗淡了下去:「珠珠儿,你若还是无法接受我……」
我搂住他脖颈,把脸埋在他肩窝:「我只是想到了……离开高丽那天。你那个样子,我好害怕,我怕你真的是『阿史那贺延』。我一闭眼,就能看到那无数双向我伸过来的手。」
裴曜默默翻身躺在了我身后,将我圈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对不起,我还打了你。疼吗?我本想着一直待你如珠如宝,结果居然对你动了手……」
我摇了摇头:「如此紧要关头,不该矫情这些,那一巴掌,我知是假的,痛一下便过去了。我只是有点怕……」
他将我翻过来对着他,轻抚我面颊,鼻尖挨着我的鼻尖,呼吸灼着我的呼吸,笑着说:「我轻轻地,让你忘了那些事,好不好?」
我愣住了,脸红到了脖子根:「七郎……你……余毒未清……这样不好吧?」
他笑了笑,在我震惊的注视中擦掉唇上的面粉,露出了红润的颜色:「余毒未清?装的。」
几个时辰后,我浑身酸痛,依偎在他怀中昏昏欲睡,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对崔九那点小心思?又为何……为何这样在意我的悲喜,这样喜欢听我叫他的名字。
这世间男女都是因为相爱才结为夫妇的吗?并非如此。
多少人心里有座坟,住着未亡人,还不是要和其他人成亲生子,度此余生。
我们政治联姻而已,他做他为夫的本分,我做我为妻的本分,他在战场上博前程,我守住后宅,为他开枝散叶。
可我不安分,他更不安分。
不过,若我二人可以如此不安分地度过一生,也极好。
(廿三)
请真妍解毒,清醒之后,裴曜便在高丽另请了名医,不过面上却在陪她演戏。
按照真妍的安排,裴曜要在附近的硫磺泉中进行最后一次「拔毒」之后才能彻底清掉余毒。而高丽名医却表示,那「余毒」本就下在每一次的解药中。
那硫磺泉易攻难守,是个设伏杀人的宝地。
但裴曜等的就是她的同伙倾巢出动,故而携我一同前去,故意鸳鸯戏水,大放空门。
真妍前来指导「拔毒」的时候,裴曜懒洋洋泡在泉中,只露出一截脖颈和一点锁骨。我在他身后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娇娇俏俏眨巴着眼睛看她。
她一看我们这幅姿态,表情数变,才勉强稳住,在我几乎以为她要骂我们荒淫,或者说什么余毒未清不宜近女色的话之时,却以头抢地道:「将军,真妍有罪,求将军给真妍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裴曜挑眉:「哦?真医正何罪之有?」
真妍满脸不甘,面有痛色:「以解毒之名,一直给将军的汤药中下毒,其罪一也。勾结族人,阴谋反叛,欲杀将军夺回熊津,其罪二也。」
裴曜面露意外:「真医正倒是坦白。」
真妍苦笑:「监视我如此之久,将军想必早已得知了吧?」
裴曜笑了笑:「真医正当真警觉。」
「可将军不知,他们准备了许久,不仅有在此地设伏的计划,还要在将军必经的路上水攻!只要将军答应……答应未来将真妍留在身边,我便将所知全盘托出。」
裴曜淡淡道:「真医正将所知全盘托出,裴某可保你不死。」
「只是保我不死吗?」真妍却疯魔了一般,「我不漂亮吗?我不要正妻的名分,只是想跟随将军,都不配吗?」
我倒是笑了:「原来真医正还真想过裴将军正妻的位置啊。要不是怀有身孕,时间长了不好掩饰,你还真想徐徐图之,或者另外物色一个目标吧?」
真妍如遭雷击:「你怎么知道?你……你真的会医术?」
我笑眯眯道:「真医正脂粉不施,便皮肤雪白,偏偏唇色发乌,面庞常有浮肿。腰身尚且不显,但双手时常护持腹部。」
「这个孩子,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姓扶余吧?」裴曜接口,「真医正,我大唐宽仁,没有对百济王室扶余遗族赶尽杀绝,但密谋反叛,就是另一回事了。你早招供,也早点洗脱罪名,不是吗?」
真妍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擒住了所有反贼,又处理完了熊津都护府的事务,裴曜与我启程回京,为免穿帮,待他在城外扎营整顿之时,我便提前回了京城,将冒充我吃斋礼佛的宫女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