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32)
子车凌爱笑,整个人看起来有温文尔雅且有君子之风,但只有我知道,这个对谁都笑语晏晏的男人,其实比谁都冷情。
熙昭二十二年,吏部尚书南谨卷入永王谋逆案中,罪及九族,南氏一族尽数入狱。
狱中又湿又潮,蛇虫鼠蚁四处横行,南氏一众男丁囚于大理寺待罪,我和娘亲等一众女眷囚于刑部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狱里,唯一的光线就来自于上方开的一个小天窗,阳光透过栅栏投射进阴暗的牢里,角落里的干草已经发霉,到处是奇怪的恶臭。
冬日的早晨有阳光,却一点儿也不暖,娘亲自入狱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反反复复,没有御寒的衣物,她一直在发烧,我抱着她试图给她一点儿温度,但,无济于事。
要命的是,阿姐腹中的胎儿即将出世,她躺在发霉的干草上惨叫,她抓着我的手,手背上青筋爆起,冷汗很快地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惨叫一声高过一声,胎儿迟迟不能出生,到后来阿姐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我一声一声地喊她,她只能一声一声地、如小猫一样在呻吟,眼看阿姐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我哭着跪爬到狱卒面前,隔着栅栏给他磕头,求他给阿姐找个大夫,再拖一会儿,阿姐和孩子就都活成了。
狱卒们不予理会,有不怀好意地说:「听说南家两位小姐天姿国色,大小姐现在是快不行了,这二小姐瞧着倒还不错。要大夫,也不是不行,给哥几个伺候舒服了,要什么都成。」
我猛然抬起头,阳光照在身上半分暖意都没有,像有风透进骨子里,冷得我瑟瑟发抖。
阳光后,角落的阴影里,躺在发烧昏迷的母亲,以及命悬一线的阿姐。
我那时就在想,蔺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狱卒见我犹豫,目光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嬉笑声不绝于耳,恶劣又下流。
「南二小姐,可想好了,再晚些,大小姐可就要死了。」狱卒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脸藏在阴影里,语气轻佻。
见我没有反应,狱卒脸一拉,啐了一口,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我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服下摆,仰着脸,哑着嗓子:「救我姐姐,救我娘,我………我伺候你。」
狱卒脸上的逐渐扬起一个笑,嘴角越拉越大。
后面的几个狱卒立刻凑了上来,嘻嘻哈哈地催促快点儿开锁。
阳光冷,风冷,身体也冷。
他们撕扯我衣服的时候,我没有反抗,就那么木纳地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窗。
猥琐的笑声就在耳畔,我只觉得窒息,我那时想,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单薄的衣裙并不牢固,在他们对我施暴前,子车凌救下了我。
在那个阴暗的牢狱里,年轻公子披着斗篷施施而来,所到之处,亦多了几分亮色。
狱卒们慌张地起身,退出门外,低声下气。
我没动,直到身上被盖上了一件斗篷,竹青色的斗篷,带着凛冽的梅花香。
他站在我身旁,一袭青袍,墨发竹簪,眉目清华。
我迟钝地看着他,半晌,哑着嗓子说:「救我姐姐。」
阿姐终归是活了下来,子车氏由来久远,出过帝师,出过宰相,出过天下第一医,亦出过天下第一谋士。
子车氏中,几乎人人都懂医术。
而子车凌,则是那一辈中医术与谋士最出色的一个人,世人皆尊称其一声子车公子。
。子车凌为人散漫、不喜拘束,从不与世家多做纠葛,即便如此,凭借他子车氏的姓氏,无论到哪儿,都是上上之宾。
子车凌救我,无关情爱,他只是一个人过得无聊,一时兴起,想看看我这个受尽欺凌苦难的南二小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我说我要报仇的时候,他的眼睛是亮的,他顺风顺水惯了,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又寂寞,而我这种复仇的戏码,非常合他的心意。
他惯是个冷情淡漠的,感情向来凉薄,九分用以爱自己,一分用以爱家人,至于旁的人,实在多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
我要报仇,需要他的身份地位,他活得寂寞,想找点儿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们的合作就显得极为自然。
在宁国公死的那天,子车凌回来,幽幽地说:「南欢,你还真是个坏女人。」
我回他:「那是,你子车公子可是个大好人。」
他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我夸你一次不容易,怎么还骂我?」
在子车凌眼里,好人,就等于蠢货,等于白痴,是骂人的话。
我呵呵地笑了,是啊,好人,可不就是蠢货嘛。
4
春季,乍暖还寒,前几日还晴得好端端的,昨天夜里又起了寒气,我受不得冷,但又实在嫌闷得慌,子车凌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受了寒气,但我还是背着他偷摸地溜出去透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