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193)
出门在外,有条件的话,谁不想随身带个大夫呢?
我们从京都出发,沿着水路向南,小舟换大船,大船又换马车,不知疲倦地跑了四个多月。
停留在这个叫桃源村的深山小村庄时,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即将临盆,实在不适合继续舟车劳顿。
所以我们假装父母双亡,与兄嫂分家,被赶出家门的小夫妻。
其实我不想这么坑害林粟的,但是他心甘情愿,自己脱口而出。
而我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确需要一个父亲,否则也太可怜了。
所以我顺水推舟,默认了这个说法。
好在这个理由迅速博得了村民的同情,他们纷纷表示兄嫂可恶,小两口实属不易。
村长做主分了两间没人住的茅草屋给我们,村民们又纷纷帮着添置家用物什,送吃送喝。后来甚至帮着开了一块地,教我种菜。
原本只是打算在这里生下孩子,接着跑路,可却一不小心定了居。
我们在桃源村生活了四年。
如今,林粟已是十里八乡人人尊敬的小林郎中,村民专门在村口开了一间小木屋,给他当医馆。
我再三劝过林粟回京城去找他师父,但是他不肯。他说即便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他,只是这样在一起也足够了,他要永远照顾我们母女俩。
有时候想想,能够相敬如宾过一辈子大概也不差。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那古灵精怪的女儿,在褪去婴儿肥,五官逐渐清晰之后,越发像极了那张脸。
那个远在京都,让我一颗心千疮百孔的人。
明明一个是成年男子,一个是幼女,可是五官神态却十成十地相似。
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不堪的过去,让我不得安宁。
尤其是凝神思索的时候,她总是自然而然地胳膊肘往桌上一杵,手托着腮,半垂着眼帘,就连偶尔皱起的眉头都一般无二。
她从未见过他,可动作神态却无一不是像足了他。
血缘,有时候还真是扎心地奇妙。
林粟说喜喜像那人没关系,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他是医科圣手的亲传弟子,总有一天会医好我的心病,让我彻底解脱。
喜喜这个名字是林粟取的,他说一听就喜庆开心,而我最需要的就是开心。一如他曾经给那只猫取名叫「哈哈」。
他从来,都只是想让我开心。
我实在不该引诱他,却又暗自庆幸引诱了他。
否则,纵然飘零一生,又有何人会将我珍重如斯呢?
14.
我想我终究还是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的。
林粟睡了那么久的地铺,也该给他挪到床上来了。
特意选了个天光不错的日子,将被褥晾晒好,便提着菜篮子准备出门摘菜。
隔壁六婶隔着篱笆与我打趣,说喜喜这么喜欢去她家玩,将来要嫁去她家做儿媳妇才好呢。
我与她玩笑着出了门,可脸上的笑意却在刹那僵硬,来不及褪去,就突然心如擂鼓,眼眶发热。
空山鸟语的山野村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华贵至极的马车,马车两侧又有护卫无数。
一时周遭安静得连鸟儿都不叫了。
我怔愣着,连手上一直提着的菜篮子也掉落在地。
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帮权贵的能量,也低估了沈烨这辈子一定要亲手弄死我的决心。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他走了出来,一如既往地清贵至极,俊美无俦。
他披着一件及地披风,就那么定定站在马车上,高高的,远远地看着我,目若寒霜。
却又不意突然执着一柄长剑,那剑尖直抵我的喉咙而来,又戛然而止。
他蹙着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我真是恨极了你……」
15.
此时阳光刺目,而我看着沈烨却冷汗涔涔,那些卑微和窒息感在我心里重新翻滚撕咬,让我头皮发麻。
他只是看着我,不发一言,幽深的眸色却要将人生吞活剥。
我极力平静:「小侯爷,别来无恙。」
「纵火诈死,带孕出逃,阿萸,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本事,你怎么敢……」
他该是气极恨极,以他的性子,即便是不要了的宠物,他可以自己随意丢弃杀害,却绝不能容忍一个宠物胆大包天自己跑了的,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蔑视。
「蝼蚁尚且偷生,我只是想活得长久一点。我不过是个替身,小侯爷如今美眷在侧,我早已无用,何不成人之美,放我一条生路。」
他嗤笑,那声笑苍凉讽刺。
「你我本无缘,全赖这张脸,不如你划烂它,放过我吧。」我伸出手将他直抵我喉咙的剑刃往上移了移,几近哀求。
我今日想活着,大概只能让他出了这口恶气,除此之外,别无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