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188)
后来她病了,病得再也不能出去做工了,我们也断了吃食,我每日在田间瞎晃,见到什么都吃,再生涩的果子我也能咽得下去。
可我阿娘不能了,她的眸光渐渐消散,却还含着泪,攥紧我皮包骨头的手,急切地叫着:「你要活下去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命运有时会重复,但好在人会吸取教训。
在悲剧来临之前,我还有为我自己,也为肚子里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奋力一搏的机会。
5.
也不知道是沈烨未卜先知,料到我会生出逃跑的想法,还是怕我被人发现。
那一方小院,竟密不透风到连个狗洞都有人把守。
我自然也是不被允许踏出大门的。
为了逃出牢笼,我须得好好筹谋才行。
沈烨什么都要最好的,看诊也从来只请京中最好的医科圣手安老先生。
托他的福,安老先生说我胎象还不稳,须得小心将养,开了不少安胎药。
我倚在床边,扫了两眼站在安老先生身后的林粟,他不意对上我的目光,霎时红了脸。
我轻笑。
从他进门时我就知道,也许他就是那个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因为他看到我时,眼中有刹那的明亮。
绝境中的人,总是能无比敏锐地抓住一切生机。
胎象孱弱,安老先生日日问诊,几乎将一把白胡子揪得所剩无几,他不住叹息,「夫人还是要心绪开阔啊,如此这般忧思过度,于胎象实在不利。」
我已经很努力地开阔心绪,也很努力地吃药了。
每天满满三大碗药,我仰着头咕嘟咕嘟一口干,连蜜饯都不用吃一颗。
不知从何时起,林粟随安老先生进来替我把脉时,总会捎些外面时兴的小玩意或是一两样可口的糕点小吃。
他说:「夫人总是郁郁寡欢,要看些不一样的东西才能稍稍起些兴致。」
东西我吃不出好赖,小玩意儿也意兴阑珊,不过他这贴心模样倒是极合我意。
他是安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医术高明,前途无量。胎象渐稳之后,安老先生就不来了,变成他日日请脉。
有一日他带了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奶猫,说是特意备了茶点,向东街的李婶请来的。
这小奶猫毛色灰白相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新鲜好奇。
林粟从袖子里将这小奶猫掏出来时,我便眼前一亮。
他可太会挑礼物了!
林粟半蹲在床边,一双眼亮晶晶的:「夫人终于笑了。」
「是吗?」我忍不住双手接过小奶猫,抚着它顺滑的毛,心情霎时明亮许多。
他也很开心:「我就知道这小狸奴可以让夫人开心些。」
「是你带来的,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我抱着小奶猫抬眼看他。
他稍稍一怔,面色微红。
我就知道我这般淡淡含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视他会有这样的效果。我一点儿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仰面看着,满怀期待……
「那就叫它哈哈吧,希望它能让夫人每天开怀大笑。」他声音微颤。
「哈哈?」
他蹲下来,用指腹抚了抚小奶猫的头顶:「嗯,你看,就算你只是叫它的名字,也像是在大笑一样。」
哈哈!
很久了,我竟然还能短暂地忘记心口破掉的一个大洞,像这样痛快地笑一声。
林粟啊,大概他真的能救我一次。
其实我们从未独处过,每一次来,王妈妈必是防贼一样守在我身边。
但其实,如果一个女人刻意勾引一个男人时,可以不言语,只需几个眼神,若对方也有意,便足以心照不宣了。
我不管他是可怜我,还是喜欢我这身皮囊,我是存了心要勾他,我要让他助我离开这里。
6.
沈烨再来时,我恰好坐在桌边拿一根狗尾巴草逗猫。
太专注了,以至于我根本没发现他何时进屋,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直到他突然开口:「今日倒是心情不错。」
我蹭地站起身,顺手将原本站在桌上的小奶猫捧进了怀里,退后几步。
「怎么,难道我能吃了你?」他有些愠怒,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猫,「还是吃了它?」
「没有,猫会掉毛,我怕沾上你的衣服。」
「那就扔出去,哪里来的这么个玩意儿。」他拂袖坐了下来。
「不行!」我脱口而出,又迅疾后悔,我不能这样跟他讲话。
我突然恨极了自己为什么被人买回家却会对人生出情意,我早该清醒克制,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便没有现在的窘迫。
一个奴婢,即便是被主人打骂怒斥,那也只是忍耐,至多私下愤愤诅咒几句。却不会像我这样撕心裂肺,浑然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