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158)
「你啊……」他低声说。
我拉下他的手摁在被子上,问:「我怎么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摩挲一阵,半晌才笑:「你很会抓重点。」
5
顾渡推门去了,我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发呆的对象当然是阿随呗。
一想到她,我又想叹气了。
顾渡说,家人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因为没办法接她回家,所以干脆不要给她希望和期待。
骄傲会生事端,多思无益成长。
他们对阿随的呵护,是让她一无所知地以宋家姑娘的身份安安稳稳活下去。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
我确实听过那些被执念困扰一生不得解脱的悲惨故事。
但!
我好想摇着顾渡的肩膀说,你们根本不懂少女心事!
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偏爱我,我一定会偏爱回去。
顾家对阿随这样关照,阿随难道不会心生涟漪吗?
会,一定会。
因为我就是这样喜欢上顾渡的。
不自觉地,我好像又看见了阿随站在我面前,凉丝丝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我蒙着眼睛哀嚎一声,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中。
以前我还能像娘亲教的那样,撸起袖子把人骂出去。
无所谓,反正我不要脸。
可是阿随是顾渡亲妹妹啊,我觉得好烦。
我这一烦,就吃不下饭。
煨鹿肉是我最爱,但今天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反胃。
「拿下去拿下去,我要吐了——」我捂着嘴从凳子上弹起来,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顾渡停了筷子,跟出来轻轻拍我脊背。
「你——」他欲言又止,把帕子递给我,「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吐得快晕厥了,耳朵嗡嗡的,煞白着一张脸同他对视。
然后我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我也怕我有喜了。」
他稳稳地扶住我,问:「你怕什么?」
我怕很多啊。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真的有孩子,我该拿他/她怎么办?
见我沉默,顾渡接着说:「而且不是『又』,我不怕,我很期待。」
我转头看他。
廊下有画眉在鸟笼里蹦跶,啾啾啁啁。
他也低头看我,脸色平静,从容自如。
「你为什么……」我困惑,「我以为你应该讨厌我。」
他问:「讨厌你什么?」
我说:「你刚点了新科探花,多少豪庭等着榜下捉婿,但你却因一纸赐婚跟我绑在了一起。我虽然不在乎世人评说,但也清楚我并非佳妇之选。更不用说你爹与我爹是宿敌……嚯,我简直要怀疑陛下赐婚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互相折磨,直到一家搞死另一家为止。」
我慢慢说着话,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渐渐垂下了头:「这桩婚事原本就不纯粹,所以,你应该挺讨厌我的。」
他忽然站定。
伸手抬起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望进了他深潭般的眼睛。
「你听好了。」
他语气郑重甚至带了一丝严厉。
「如果我不是自愿,没人能强迫我娶你。」
我懵了,直愣愣地瞅着他。
「听明白了吗?」他又问。
林大夫捻着胡须,然后说:「这个嘛,好像不是喜脉啊。」
顾渡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又站在了林大夫面前。
「您要不要再把个脉?」
林大夫的徒弟瞅了顾渡一眼,估计觉得他好烦。
我默默瞅了顾渡一眼,觉得他好惨。
林大夫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笑呵呵地说:「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依我看哪,这倒是好事啊。夫人年纪尚小,再轻松两年也未尝不可。」
我点点头,又点点头。
顾渡眉心的结才松开,舒缓道:「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收拾药箱跑路了,顾渡在窗边站了会儿。
咦,怎么还不去办公?
哦,他今天请假了。
我挪到他身边,颇忐忑:「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伸手摸我发顶,笑了笑,说:「没事。」
这之后,顾渡忽然变得很忙碌。
早出晚归的,人都消瘦了几分。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寥寥数语就带了过去。
我不再问他,一心一意地修整院子。
假山搭好了,流水潺潺。
廊下多了几个新的鸟笼,鹦鹉偶尔学我说话。
花房上加了玻璃顶,阳光穿进来,把花朵照得鲜亮。
我跟着厨娘学手艺,煲汤炖煮,无一不精。
顾渡回来得越来越晚,我有时等他,有时会睡着。
有个晚上我忽然醒来,感觉顾渡正倾身过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