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73)
莒绣竟想不到言辞可以反驳她,只叹道:“人无完人,总有各样的弊处。你想往高处走,这也无可厚非。只一点,要认清现状,不要一味强拗,更不要为达目的生歹心,走歪门邪道。你要嫁个好男人,也要人家心甘情愿肯娶才好。”
美绣预想中的劈头盖脸训斥没来,便欢喜应承道:“好。我记下了,若有好的,真心实意想娶我,我就留下来嫁他。若是没有,我老老实实返乡嫁农夫,踏踏实实学着洗衣做饭。”
莒绣长吐了一口气,和和气气道:“只要不害人害己,你我姐妹一场,能帮你的,我会帮你。但你要记住,人人都会演戏,我也一样。虽然没有害你之心,但我有事瞒着你不能说,所以,你不要随意对人推心置腹。在外,在内,都要多加小心。”
“嗯。不能说的你就不要说,姐,我信你。”
“睡吧,明儿你去四姑娘那,能帮忙的,帮一点,不能帮,就陪着说会话。那边离老太太院子近,要是能听到零星半点,没准能助咱们脱身。”
“好。”
这事姐妹俩通过气,彼此心里都有数。
莒绣的病症,隔日并没有缓解,过去十几年从没有生过的病,好像攒在了一处爆发。
美绣搀她起来,老太太那还要请安,她不得不强行灌下几碗热茶,用冷水激了脸,强打精神走了这一趟。等回来,她浑身力气用光,没人支撑就坐不稳,只能回到床上,靠着引枕,勉强吃了几口粥。
冬儿踟躇道:“姑娘,我回去一趟,让我爹托人给你买药回来煎吧。”
莒绣摇头,道:“你先去学里给我请个假,还有那伞……算了,等我下回再还吧。等等,还是捎去吧,这会子那位姐姐不一定来了,你交给韦先生,托他转交。”
这时节多雨,不还给他,他不好出门。
冬儿犹豫着应了。
莒绣从枕下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她,虚弱道:“你去过学里,再回去找人买药。你到那罐子里取一串钱带上,给人点跑腿钱。”
她同意买药就好,冬儿安心去办事。
美绣要留下照顾她,莒绣拒了,道:“我哪也不会去,又无大症候,只是乏力罢了,就在这歇着。你同四姑娘说好了,临时反悔不去也不好。”
美绣只好去了。
莒绣独自躺着,听外边风吹树叶摇,好好的时节,竟让她生出份秋凉之悲。
我这又是怎么了?我还有娘要照护,如此柔弱无力,怎么挣得出命去?可饶是这样想,痛和烦忧缠身,她却难免心灰意冷起来。
因两头要跑,冬儿去得久了些,回来后,扶她起身,又喂了些才冲的葱白生姜水,替她擦净了捂出来的汗,安慰道:“我把姑娘的症状都说了,爹说等大伙差事忙完就叫人去跑腿。初感风寒,用药及时,要不了多久就能起效应。”
莒绣嗯了一声,轻声道:“劳烦你们了。”
她指指那罐子,道:“你带些钱去厨房,替我谢谢人家,不必俭省。”
“等姑娘好些了,我就去。”
莒绣摇头,道:“方才那方子有用,我好了许多,你现在就去一趟,不必守着我。”
冬儿拗不过,只好又去了,回来时,她拎着个小陶罐,里边是热热的粥水,一面服侍她起身,一面道:“杨妈妈说这米汤水养人,姑娘吃不进饭,喝点这个也好。”
莒绣勉强喝了半碗,身上虽擦过,可到底黏黏答答的不舒服,就道:“我身上不舒坦,辛苦你再去帮我打些热水来,我洗一洗。”
冬儿见她能坐稳了,便从屏风后,取了桶,匆匆出去了。
莒绣慢吞吞起身,找了换洗衣裳,去到屏风后。冬儿一将水打好,她就泡在浴桶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等换上干爽的衣裳,人一下轻快了不少。
春儿在外边传声进来:“冬儿,外边有小丫头过来传话。”
冬儿出去,莒绣靠着床柱翻着手里的书。
冬儿原以为是她爹叫人把药递进来,出来见是个陌生丫头,便问:“你是哪个房里的,来这做什么?”
这姑娘年纪小,口齿却伶俐,干脆清楚答道:“我是外边来的,不知姐姐听过康家医馆没有。我师父来府里给贵人请脉,听说这里有位小姐身上不自在,便打发我过来瞧个脉。姐姐放心,我跟了师父十年,小病小痛的,不在话下。”
冬儿为难道:“你先等等。”
冬儿进屋把小姑娘身份说了,莒绣点头道:“人家是好意,请她进来吧。”
等人一进屋,莒绣就明白为何春儿冬儿都误会她是府里小丫鬟了。这姑娘生得灵秀,眼珠子亮亮的,只是穿着打扮,着实太普通。头上一点发饰全无,两根碎布条一扎,看着男孩一样。青色布裳,配同色鞋子,通身无一点修饰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