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57)
他对学生无偏爱,谁画得好夸谁。这云堇书也不像是个蠢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想想她那出身和如今的处境,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而大夫人一向厌恶他,这是要将个三只手赖给他,恶心人?怪不得张莒绣要这样焦急地东拉西扯提醒自己。
这孩子,果然不错!
那边莒绣匆匆回了鹿鸣院,美绣竟坐在八仙桌旁等着她,桌上两个大提盒,盖得严严实实的。
莒绣一愣,随即问她:“你还没用饭吗?”
美绣朝食盒努努嘴,急道:“哎呀,今儿有好菜,就等着你呢,你快去净手。”
冬儿正好拎着桶进来,站住叫了声姑娘,再将桶拎进里屋屏风后。
莒绣回房,将书袋放在衣柜上,再跟着进了屏风后,一面净手一面问:“今儿怎么加菜了?”
冬儿摇头道:“我也不知,府里没别的大事,其他屋里也没有加菜。只是我去领饭时,管事的说,今儿她们疏忽,少算了咱们的份,一会给补做,让晚些再去。我先回来了,美绣小姐问我,我照实回话,她就说等着你一块吃。这饭方才去领的,比平日的好,又多,还热乎着。可巧姑娘回来的晚,正正好!”
莒绣满心疑惑,她历来不大信这个巧字。每日饭菜都有定例,美绣那边照常有,二奶奶是个能干的,灶房这样重要,她挑的人肯定也是得用的,断不至于单缺了她一人的份。只是不知这补偿又是谁的安排,谁知道她正好要晚回呢?
好像……只有韦先生。
一想到这,莒绣臊得脸红,恨不能扇自己一记——张莒绣,你想什么呢!
美绣那句“他和你好”简直有毒,莒绣压不下喉间的痒意,轻咳一声。她见美绣和冬儿都在看自己,便缓了脸色道:“这都四月了,怎么还冷呢?今年这天气也是奇了。”
美绣惦记着食盒里的大肉,顾不上别的,见她终于落座,也不等春儿进屋伺候,急急地掀了盖,一盘一盘往外取。
“我问过春儿,她说正屋那几个,吃的就是平常咱们吃的那些。你看,她们误了你的,赔得这样大方。好家伙,要是天天耽误我的就好了。啊,有这个呢,我最爱吃了。”
她将那碟子五香鱼取出来,摆在自个面前,迫不及待就搛了吃。
莒绣知道冬儿春儿肯定还没吃,便指指食盒道:“今儿耽误久了,饭菜易凉,你俩也坐下来一块吃。放心,菜多着呢,怎么也吃不完。”
美绣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埋头吃起来。
春儿犹豫,冬儿拉拉她,两人不敢单坐,挤在一方同坐了。
莒绣见她们不自在,主动喊她们吃哪个哪个。
莒绣虽比在陇乡时吃得要多,但她的食量还是跟美绣没得比。
她耐心等着美绣落了筷,先一步站起来道:“冬儿春儿,你们再吃些,这么好的菜,倒掉可惜了。妹妹,你跟我进来,我想给家里写信,你来看看说些什么好。”
美绣啊了一声,愣愣地跟着进了屋。
莒绣落了帘子,拉着她到了最里边,在衣柜那按住她肩,压声道:“小点声,别一惊一乍。”
美绣悟了,咬着下唇忙不迭点头。
莒绣从书袋里摸出那画像,伸到她面前,问:“是这张吗?”
美绣伸手来接,莒绣躲了,眯眼再问:“是不是你给他的那幅?”
美绣双手扒在柜子上,肯定地点了点头。
莒绣面皮抽搐,可真是六七分像呢,除了性别,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像的。莒绣心里打了底,一见画像都发蒙,忍不住囧囧地猜想:韦先生拿到画像,是不是被她们姐妹俩给蠢笑了?
既然确认了,莒绣毫不犹豫将它伸向床边烛台,看着它烧到一半了,才丢进香炉里,等它全化成了灰,就用香铲扒了底下的炉灰遮盖。
美绣的银钱,莒绣来的路上见过,银子铜钱混着,装在同个匣子里。莒绣从先生手上接过来时,摸到的却是银票,眼下她并不打算拿出来,只道:“你那些钱,他会再想办法。到时候,能拿回来多少算多少,你可不许浑闹。”
美绣眼巴巴地等着,就得了这么句,虽觉失望,但到底有了底气寻另一个出路,因此,她打起精神来答道:“嗳,我知道了。对了,你真要写信回去呀,祖母不是说,不要过早捎信吗?”
那是怕太早写信让人疑心在这待不住。莒绣懂她那位好祖母的心思,这也是那在报平安这事上犹豫的原因,毕竟母亲在她底下过活,莒绣得罪不起。
莒绣摇摇头,道:“回去吧,和寻常一样,不要让人瞧出个究竟。”
美绣正要回去独自谋划呢,点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