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55)
冬儿这些日子时不时不见人影,虽看着像有心事,却不是为母担忧的那种焦虑。冬儿是有秘密的,这点莒绣很肯定。但不确定的是她究竟对自己有没有歹心。
就如今来看,冬儿对她贴心贴肺地好,莒绣却不能为她带来一点好处,不由得为自己的怀疑惭愧。可她总想着凡事皆有两面,又忍不住生疑。
冬儿她家,在她的言辞中,是风雨飘摇。在洪婆子眼里,却是惹人艳羡的前途大好。
冬儿从自清苑出来,和二奶奶那边走得近是常情,为何又对大少爷很是推崇呢?
还有那密道。倘若没有韦先生的提醒,那日清晨,她说不得心急之下,就真跟着她从那边挤过去了。
可方姑娘说,那院子只有少爷们住过,那门是新修的。冬儿到底是听谁说的有密门呢?对了,她说是她爹,那方买办是如何得知,又出自什么目的告诉女儿的呢?
冬儿对府里的事,事无巨细,好像都了如指掌。
到底是这府里漏成了筛子,还是她背后有人,故意透漏给自己的呢?
莒绣最想弄明白的,还是韦家到底要在她身上捣什么鬼。
冬儿很快回转,欢欢喜喜地替她收拾衣裳,一应预备齐了,才道:“姑娘,我去给你打热水,今儿早些梳洗吧。方才我见人往正院挑箱笼,马家几个姑娘要安顿,一会要水多,来来往往别彼此冲撞了。”
“嗯,你去吧。”
冬儿思虑得周全,这边忙活完,院中便热闹起来,丫头婆子来来去去的。
莒绣在房里看书,冬儿去领饭。
那野菜果然鲜嫩,蒸蛋也香,莒绣比平日多吃了些,站起身在房里踱来踱去。她止了冬儿起身,道:“你坐着吃就是,我如今管不住嘴,越吃越多了。”
冬儿抬头看了看她头顶,又瞧了瞧脚下,欢喜道:“姑娘好似长高了些。”
莒绣笑道:“哪儿的话,我来这不足两月,又是这样大的年纪,哪有什么可长的?不过是今儿这髻显得高些。”
冬儿再道:“真长了,姑娘,你瞧瞧这裙子脚,鞋面都露出来一截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莒绣衣柜里那些,都是正正合身的,要是真长高了,还得花银子重新添置。
冬儿见小姐盯着绣鞋犯愁,忙道:“姑娘,裙边都包了的,一会咱们拆了重新缝缝。”
莒绣摇头道:“我再调一调腰就合适了,暂且这样吧。”
眼下她哪有心思顾这个呀。
正院闹哄哄的,莒绣看不进书,干脆收了,道:“今儿早些歇着吧。”
可躺下了实在也睡不着,搬这边来,没有隔间,睡脚踏寒凉不说,莒绣见不惯这样的安排,便做主让冬儿每天夜里回自个家去。
冬儿已经走了,此刻屋里静悄悄的。莒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心事:明儿韦先生会说什么呢,那事是不是处理好了?
一这么想,她又觉得自己果然和美绣是一条根上的,都只顾自己——韦先生艰难,肯好心帮忙已是大义,自己怎么好意思只念着让他快些办好!
对了,那会美绣说,大太太要把云堇书说给韦先生!
莒绣又气又急,一个翻身起来,抓着褥子急喘,这事可怎么办?
云堇书又蠢又坏,哪里配得上韦先生那样好的人!
这一晚辗转,第二日想早起,就难咯,好在老太太突然慈悲了一回,免了这些时日的晨昏定省。
莒绣心事重重,匆匆吃了几口粥,又撇下冬儿守院子,独自去耕织园。如今对面住着个“摸包儿”,正院又住进来马家的,主仆凑了一屋子,人多手杂,还是看着些才好。
今儿起得不够早,她到的时候,学堂里已经坐了四个。五姑娘和六姑娘都看了她一眼,范姑娘更是时不时朝她看过来,唯独八姑娘专心调着颜料没抬头。
学里多了两排桌椅,莒绣为难了几息,就听堂上先生道:“照旧坐,后头来的坐后边。”
莒绣朝先生点头行礼,安心坐到第四排。
方姑娘仍旧没来,幽兰领着四个陌生面孔进来,扫了一眼第三排和第四排的空位,转头对她们说:“马姑娘,你们挑个座吧,韦先生要开讲了。”
韦先生果然出声阻拦:“坐后两排。”
马家一个桃脸圆眼的姑娘出声道:“敢问先生,为何前边空着的不能坐?让这两个姐姐凑一块,不就……”
旁边一个长脸杏眼的姑娘拉了拉她,再对着堂上的韦先生行礼道:“多谢先生。”
圆眼姑娘歪着头咬了嘴,随后松开,对着先生笑道:“先生见谅,学生鲁莽了。”
这姑娘脸颊饱满,眼珠子墨似的,看着极有灵气,笑起来娇憨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