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163)

作者:吴若离

算了,劝也劝不动。如今她是戴罪之身,更不好擅自做主。

冬儿便不再问,只安静帮她梳头。

莒绣交代了她,两人合力,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只插一枚简简单单的铃兰银簪。

耳上是同副的铃兰耳坠,小巧秀气。

手上素着,她并不接冬儿递过来的镯子。

“眼下还是莫要太招眼的好。”

冬儿想起昨夜的风波,点头应是。

衣柜里多出许多料子,冬儿也不多问从哪来,只道:“姑娘,这些要做什么样式?”

莒绣理了理衣裳,道:“不急,等我回来了,你同我一块来做。你先替我们去领一下早饭,若有办法换铜钱,帮我去兑一些。”

她说罢,当着冬儿的面,走到柜子那,取出那个没有锁的匣子,从中拿了两块碎银,交给她,又道:“这事要辛苦你了,我虽来了这么些时日,可这里头的门道,仍是不通。日常往来,该打点的,你帮着打点。”

这份倚重,让冬儿眼眶带泪,她愧道:“是我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莒绣笑道:“你必有你的难处,我不问,是以我的处境,知道了也帮不上你。你待我的心意,我也知,既然说开了,何苦一直挂在嘴边,彼此不自在?我要过去了,你和春儿两个商量着,一个看屋子,一个去领饭吧。”

美绣在外间,大声道:“让春儿去领饭吧,冬儿,你先看着屋子。等我们回来了,你再出去。”

两丫头齐声应了。

莒绣出来,美绣挽着她一块往荣逸堂去。

她们一进正屋,老太太就劈头盖脸骂:“下贱坯子,眼皮子这样浅,挑唆得家里不安生。好好的家,就是让你们给搅散了。”

莒绣紧紧地拉住了美绣的手,在心里默念:莫同疯子计较,莫和傻子一般见识。

尚梅韵没经通传就进了来,几步走到屋子中央,挡了张家姐妹,再大声道:“老太太说我呢,正好人都在,那我也分辩几句。”

老太太立时就哑了。

大姑太太领着范雅庭跟着进到屋里来,两头劝道:“老太太昨儿夜里走了困,这是魇着了。老太太,人张姑娘平白受了委屈,您也说两句。”

老太太看看她,再看看尚梅韵,喘了口粗气,憋屈地道:“张姑娘,老婆子睡迷了,并不是说的你。我骂的,是那些背地里闹鬼的下流混账。”

莒绣美绣适时地“大度”——福一礼表示受不起。

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却不盯她们俩了,只拿眼去看尚梅韵,等着她像往常一样上前来服侍。

尚梅韵只当没看见,垂头掸了掸褙子下摆。

一众姑娘都觉不可思议,她却淡然处之。

大姑太太好脾气地上前替老太太通头,还不忘劝道:“老太太,姑娘们前儿受了委屈,早些放她们回去,多歇歇吧。”

老太太嘴硬道:“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哪来的委屈?”

姑娘们不好应这个话。

尚梅韵笑道:“老太太,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炊,账上亏空了许多。我年纪轻,压不住人,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如今把嫁妆银子全填进去,也运不转了。对牌账本我都带了来,正经该由大夫人这样的能干人来操持,珍珠,都放这吧。”

她说罢,朝身后珍珠示意。

珍珠垂着头上前几步,忐忑地放下了捧盘。

大夫人又喜又愁。有亏空,她不想接。但昨儿老太太收了那么多箱子,倘若能挖出来填到官中,那她自然愿意拿下这早该属于她的管家权。

老太太怒火中烧,刚要张嘴,可对上尚梅韵那张笑盈盈的脸,却半个字也吐不出。

尚梅韵转身,对上姐妹两个。她笑笑,一手牵一个,直往外走,嘴上大声道:“我呀,正好有事要找两位妹妹帮忙。”

莒绣美绣面面相觑,见无人出声反对,只好跟着她往外走。

尚梅韵拉着她们,却不是往自清苑去,出了荣逸堂,直接去了挨着的晴舍,叫人唤来了汤妈妈。

“她们俩的路引,现下在何处?”

汤妈妈很是忌惮的模样,欲言又止,眼神乱晃。

尚梅韵收回目光,拈拈手指,看着指上的蔻丹,笑道:“你不说也成,你那屋子,今日就搬吧。你和你男人的身契,我特地留出来了,让我好好合计合计,卖去哪儿才划算呢?”

汤妈妈跪地,哭求道:“二奶奶,我家麒哥儿眼下还病着,搬不得,搬不得呀。”

尚梅韵哼一声,随性道:“我是个没儿子的,你的儿病着,又与我何干?”

那屋子原是她怜恤给的体面,如今要翻脸,汤妈妈又能怎样,只好憋憋屈屈道:“菡萏姑娘要走了,二奶奶,那是老太太的吩咐,我做不得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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