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美人(56)
“阿缨。” 嗓音低哑。
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云缨几乎要喘不过气,眼角都沁出了泪珠子,挂在莹润的睫尾上,要掉不掉的。
见她这般,裴忱薄唇微抿,环住纤腰的手稍微松了松,随后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在她的眼角轻轻摩挲,卷走那滴晶莹的泪珠。
或因是他指腹过于粗砺,加之阿缨的皮肤娇嫩,明明力道放得极轻,那莹白的肌肤仍旧是染上淡淡的绯红,缓缓晕开。
阿缨在他的怀里,明艳动人。
喉结滚动,裴忱克制地移开视线,搂抱着她纤细软腰的手掌忍不住收紧几分,复又被他略显艰难地微微松弛力道。
裴忱闭了闭眼,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地,不断浮现各种不该有的念头。
他的喉咙干涩,喉结滚了又滚,缓缓哑声道:“阿缨,你先回自己的院子,等我处理完事情来找你。”
末了,声音忽而放轻几分,补上一句:“好不好?”
他在询问她的意见,未来的九五至尊,今日搅乱血洗了皇宫的男人,在询问她这个亡国公主的意见。
听到他算得上是温柔的语气,云缨的长睫轻轻颤动,宛如一只被惊扰到的蝴蝶,对冥冥中蛰伏的危险极为敏感,振翅欲飞,慌乱地想要逃离。
然而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硬撑着同他平静对视,旋即轻声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那日要冷眼赶她离开,如今又是这样一副态度,不过才短短一月,就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她的话骤然打破裴忱方才的旖旎念想,他垂眸沉默下来,眼睑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
微风拂动,殿内浓稠的血腥气随之弥漫开来。
闻到味道,云缨脸色有些泛白,侧眸瞥见殷红的血液从金阶之上缓缓往下流淌,她全然不敢想象,昔日肃穆的未央宫内,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残虐的景象。
而这一切,全都指向面前的男人,那个在她幼时记忆中,清风霁月的哥哥。
裴忱清晰地捕捉到,阿缨眸中一闪而过的惧意,是针对他的。
想起曾经总是软绵绵同他撒娇的小姑娘,裴忱的下颌逐渐紧绷,脸色亦沉了几分。
“荆一,带阿缨回去。”他的语气比起方才,明显要冷淡些许。
荆一低头应是,随即行至云缨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板一眼道:“姑娘,走吧。”
冷硬的声线传入耳里,云缨抿着唇,视线掠过他,望向裴忱,然而男人已经转过身,目光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颜。
朱行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神色恭敬地汇报事务,其中“密道”二字,轻飘飘落进云缨耳廓。
天色阴沉沉的,在回小院的路上时,偶尔一阵风吹过,那股子冷意几乎钻入骨缝,云缨纤细的身形有些发颤。
除了荆一,她身后还跟着几名管事嬷嬷和宫婢,全都是裴忱指派来的,美名其曰是要照顾她。
几人汇集而来的视线,仿佛让云缨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一回到熟悉的小院,她就直直地走进屋子里,转身阖上门,暂且隔绝了众多目光。
外面很安静,云缨知道他们都没走,约莫全守在院子里。
此时此刻,她宛如一只被关进牢笼的娇弱猎物,逃脱不成,只能在昏暗中,静静地等待捕食者的到来。
午时云缨到院子里用了饭,是前所未有的山珍海味、珍馐御膳,然而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银箸,回了屋里。
等到晚饭时,她蜷缩在床榻里边,说什么也不愿意吃饭了,总归之前在宫里也用不着晚膳,现下亦算不上很饿。
宫人们捉摸不定新帝对她的态度,不敢逼迫她,只好讪讪退下。
云缨被困在这小小的屋内,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窝在被褥里,脑中思索着密道一事,还有她藏在出口处的包袱,不知有没有被发现。
大约是今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没多久睡意袭来,她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夜色清寂,月华穿过窗柩浮起朦胧亮光,床榻上的姑娘闭着眼眉心紧蹙,神情隐有不安。
云缨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她并没有在长明寨安稳度过八年,而是依旧在宫中长大,再见到裴忱时,便是今日在未央宫外的场景。
她后来被封为皇后,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却被一条金链牢牢锁住脚裸,困在坤宁宫内,一步也不得外出,见不到天日。
虽然有众多宫婢服侍,裴忱亦会日日来看她,待她极为温柔,但云缨仍旧郁郁寡欢,甚至多次欲要自刎,却都被人拦下,然而没过几年,便病逝了。
沉重的压抑感几乎把她淹没,云缨微喘着气从梦中惊醒,睁眼时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