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漾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卷饼，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满是挣扎的光芒。

“熊大人，人生的抉择也许有很多，但是选错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叶骏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前路漫漫，莫忘初心。”

有些话，点到为止。

等到房门再次被合上的那一刻，那一束光，渐渐地没了影踪。

只剩下斑驳的一个光点。

“叶骏哥哥，你真的觉得他会倒戈吗？”铃儿看着身后的那扇门，眸光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熊漾，良心未泯。”

一个人，还不曾堕落到无尽的深渊时，可以对其伸以援手。

他若是愿意抓住那只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他不愿，也无需强求。

“但愿他能够幡然醒悟。”铃儿低声感叹道，“如果他真的愿意悔改，皇上会愿意留他一条性命吗？”

“若他愿意将功抵过，相信皇上会愿意留他一条性命的。”

半个时辰后。

熊漾想通了。

他愿意坦白一切，前提是他想要见一见熊蓉蓉。

叶骏同意了，迅速的安排了二人见面。

当熊蓉蓉看到憔悴苍老了不少的熊漾时，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蓉蓉，将地图交给他们吧。”熊漾看着她，苦笑着朝着她递了一杯茶。

“你疯了不成？要是将地图交了出去，以后你我都会没命的！”熊蓉蓉死死地瞪着他，愤怒的呵斥道，“难道你忘了祖父说过的那些话不成？一旦地图泄露了出去，我和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蓉蓉，这些年，爹一直纵着你，虽然爹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你会变得那么讨厌读书人，但是爹很想问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快活吗？”熊漾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犀利的质问。

“我当然快活了，我是仙水县县令的女儿，自幼便是锦衣玉食，整个仙水县，我说一，无人敢说二，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蓉蓉，其实爹过得很不开心。”熊漾苦笑了一声，低声感叹道，“这十年，爹活的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气毫无灵魂。你说我是好官吧，这些年我也未曾替百姓做些什么；你说我是贪官吧，府中的那些金银珠宝从来都不是民脂民膏，有时候，就连爹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个清官呢，还是个贪官呢？”

“甚至，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人，又是不是一个坏人？”

“爹，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你别着急，先听我说。”熊漾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有关爹的身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爹爹是杜大人的私生子，当初你的祖母害怕杜大人的妻子会暗中加害她，连夜诈死，逃出了渝城。”

熊漾的母亲，熊小翠是个很坚韧的女人。

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她诈死躲过了杜夫人的追击，最后逃到了仙水县，接下了替人洗衣裳的苦活，才勉勉强强将熊漾养大了。

熊漾喜欢读书，熊小翠便起早贪黑的到处上工，甚至去码头扛过比她自己重两倍的沙袋。

她不隐瞒自己挣钱的过程，甚至还带着熊漾一起打过工。

“你祖母所挣来的每一份血汗钱，都花在了我身上。”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熊漾忽然觉得酸涩的胸口泛起了一丝甜蜜，“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心性坚韧，从不抱怨。而我一心苦读圣贤书，就是想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惜的是，熊小翠因为太过操劳，早早的去了。

恰逢熊小翠头七的时候，熊漾再次名落孙山，于是他自暴自弃，日日饮酒，烂醉成泥，甚至连家都不回。

直到杜寿涛派人找到了他，并且轻轻松松的拿了一千两的银票，替他捐了个仙水县县令的官职。

“那时候爹才明白，原来对于我来说穷尽半生都无法触碰的那个位置，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轻于鸿毛。”熊漾自嘲一笑，“我接受了你祖父的‘愧疚心’补偿，同时也弄丢了自己的良心。”

“爹，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熊蓉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烦躁的质问道。

“将老鳖山的地图交给忠国公。”

“我不同意！”熊蓉蓉大声的吼叫道，“爹，你知不知道，一旦我们交出了地图，我们就再也没有了保命符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保命符？

听到这三个字的熊漾，忍不住笑了。

“蓉蓉，你真的认为那张地图是保命符吗？”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你自以为是保命符的玩意儿，也有可能是催魂索。”熊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些年，爹一直都不希望你和谦儿去吃我小时候吃过的苦头，所以对你们有求必应，才养成了你们如此骄纵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