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杀(170)
陆珩对此并不意外,以程攸海庸聩逢迎的劲,治下百姓对他不满再正常不过。陆珩反而好奇另一件事:“你打翻了她们的饭,她们还愿意和你说实话?”
“对啊。”王言卿理所应当说,“我是故意打翻的,就是想创造机会让她们帮我。”
陆珩挑了缕王言卿的头发摆弄,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明确显示了他的想法。
为什么?
每当他露出这种眼神时,就意味着他认真了。王言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问:“二哥,如果你刚认识两个人,一个曾经帮助过你,一个人你曾经帮过对方,你会对哪一个人更有好感?”
陆珩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帮我的人。”
“不是。”王言卿摇头,“其实,你会倾向向你求助的人。”
这句话乍一听很奇怪,但是仔细想下来,竟然确实如此。陆珩难得好奇地问:“为什么?”
王言卿摊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人性本贱吧。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总是不珍惜,自己主动给出去的,倒十分在意。”
陆珩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他抵着眉心,肩膀都笑的细微抖动。
“你说得对。”
陆珩因为总带着假笑,私下被人称为笑面虎。他难得真心发笑,但最近仅有的几次真笑,都是和王言卿有关。
他笑够了,眼睛深处慢慢笼上来一层寒光。王言卿的话十分准确地概括了陆珩的心理,施恩于他的人,陆珩依然会防备对方;但如果是他领回来亲自照顾,不断倾注时间和精力的人,他对这个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对方会以一种可怖的速度侵入他的生活。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
王言卿说完,发现陆珩良久沉默,不由问:“二哥,你怎么了?”
陆珩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需要当事人提醒他出了大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王言卿的态度变得如此危险?
陆珩收敛起心绪,半真半假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听卿卿这一席话,让我很有危机感。”
王言卿摸不着头脑,诧异问:“为何?”
“你这么敏锐,只要你愿意,其实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好感。”
他的眼睛笑盈盈的,里面盛满碎光,像是在星河中鞠了一捧水。王言卿有些难为情,细微地哼了一声,气恼道:“二哥,哪有你这样说妹妹的?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用心。”
“别生气。”陆珩忙哄道,“我只是怕有人太喜欢你,害得你被他骗。”
“不会。”王言卿矢口否决,不屑一顾中还带着些骄傲自信,“男人所思所想就那几件事,他们的谎言太低劣了,我才不会被骗。”
“那可太好了。”陆珩说完,像模像样叹了一声,“但我反而更担心了。”
王言卿似乎感觉到什么,脸色微微僵住:“为什么?”
陆珩却看着她笑笑,并不说话。他问:“你略施小计,打探到什么了?”
他主动岔开话题,代表着就此打住,不能再谈了。王言卿依言转换了话题,说:“她们抱怨了县令和知府,要不是这些人怠政,她们也不至于被逼到闯御驾。还有,她们说,在朝廷召集劳役之前就有人莫名失踪。而且有一天晚上,她们听到了大山里面有响动,动静类似地震。”
陆珩眼神微振,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信息,陆珩问:“是她们村子的人失踪吗?”
“听她们的话音,似乎不止。”
陆珩去桌边拿卷宗,傍晚锦衣卫提来了卫辉府所有相关卷宗,王言卿回来之前,陆珩就在看往年的失踪案。但相关记录太多了,他漫无目的地翻找,进展非常缓慢。
可是现在,王言卿提供给他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劳役前。
王言卿也帮着陆珩一起找。王言卿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案件,她探身看向陆珩:“二哥,你那边有收获吗?”
陆珩不言语,他将卷轴扔在桌案上,唇边没什么真心地牵出一个笑。
他也没找到可疑的失踪案,这反而是最大的疑点。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卫辉府再没有悬而未破的失踪案。这里的治安,竟已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陆珩没有告诉王言卿,他将卷宗合上,说:“既然找不到就算了。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睡吧。”
王言卿犹豫:“可是只有三天……”
“来得及。”陆珩伸手,捏了捏王言卿下巴,说,“对你哥哥有点信心。我既然敢应承,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王言卿立刻安下心,她总是毫无保留地相信陆珩,而每次的结果也证明,他值得信任。王言卿犹豫,问:“那你也要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