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3)
“入画。” 沈明娇擦干面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对外唤道。
“在呢姑娘。”
“去虞楼。”
虞楼是京都最大的酒肆,每逢节日,便会举办各色活动,往来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
门口招呼的小厮见沈家的车架,殷勤着迎了上来,对车夫道:“此处杂乱,请贵人移步后门。” 纵然是在这随手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个官儿的京城地界儿,永靖侯府依旧是鳌头独占。
“今日早前,天字房被客人定下了,只能委屈姑娘到地字房。” 虞楼有天地玄黄四间上房,小厮知道沈家姑娘是常客,惯用天字房,只得恭谨陪着几分小心的语气提醒道。
“自是无妨。” 沈明娇倒不甚在意,抬眼看见天字房门外的守卫,微顿了顿脚步,旋即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到了地字房,沈明娇示意入画给了小厮一锭银子,提茶问道:“可知天字房中是何人?”
“若是旁人问,小的自是不敢说的。” 小厮眉开眼笑接过银子,压低声音殷切道:“既是姑娘问,只悄悄同姑娘说一句,早前小的过去端茶,余光瞥见屋内的侍卫腰间带着宫里的出入令牌。”
“宫里的人…” 沈明娇喃喃道,心里存了个疑影。
“正是呢!” 小厮日日在虞楼同京城的达官贵人打交道,颇有些见识。如今收了好处也十分上道,见沈明娇疑惑,走到门边听了听,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才又悄声道:“来时,是袁家的少爷陪着一位年轻的公子。袁少爷只片刻便离开了。”
袁家?正是先皇后的母家,如今太子的外家。天字房里坐着的是何人,呼之欲出。
“若是不想生事,便将你的嘴闭严了!” 入画机灵,又塞了一锭银子到小厮的手里。
“是。小人明白!” 小厮于市井中摸爬滚打,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入画,你去…” 沈明娇附耳对她道。
一炷香后,小厮捧着一件长宽约一尺的古朴的木盒,敲响了天字房的门。
“隔壁的贵人命小的将此礼送来。” 小厮十分有眼色,只将木盒交与前来开门的侍卫,并未踏足入内。
侍卫神色冷峻,收了礼,将门复阖上。
“太子殿下,这是隔壁差人送来的。” 侍卫检查过礼盒并无异样后,打开放在桌上。
端坐于桌边的尉迟暄,一身月白色飞龙暗纹常服锦袍,束白玉镶金发冠,目若朗星扫了一盒中的玉雁。展开藏于其中的字条,轻声读道:“白雁为礼...”
“隔壁是何人?”
“回殿下,是永靖侯府的姑娘。”
沈明娇才走到门口,便见府中的管家快马而来。“可算找到姑娘了!”
“出了何事?” 永靖侯素来治家极严,下人鲜少有这般莽撞的时候。沈明娇面色微变,心知是生了变故。
“姑娘,宫里...宫里娘娘,薨了!”
端和二十六年八月十五,永和宫淳贵妃薨,帝甚感念,追封其为淳贤皇贵妃,百年以后,同葬昭陵。
端和二十七年正月,帝猝然崩于心疾,谥号怀,史称周怀帝。同年,新帝登基,年号宝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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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雁为礼,以求好和。”
以白色大雁作为聘礼,来求取姻缘。
《仪礼·士昏礼》: 纳采,用雁。
第2章 惊蛰
宝历二年。
永靖侯府,百年清贵,开国功勋,累世公卿之家。
门前立着两只二丈高的石狮子,一左一右,一雌一雄,头上皆雕有十三太宝。雄狮脚下踩着一只描金绣球,雌狮身下依偎着幼师。
朱漆大门紧闭,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书有端方遒劲的“永靖侯府” 四个烫金大字。两侧柱石之上刻着 “敬恭天地以为序,匡扶民物昭圣贤” 对联。
正是日昳时分,不远处的街市人来人往,可这永靖侯府门前连风声也无,就是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也未沾染上半点烟火尘灰。
一旁的小门虚掩着供人平日进出,若是自门外探去,隐约可见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却不见繁花相迎,唯有两棵槐树立于道路两侧,在艳阳之下愈发显得枝叶油亮。
青梧院主屋内暗香浮动,初夏暖阳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游进屋中。
少女仰躺在窗前的摇椅上小憩,丝帕遮住了脸,只露出截嫩藕似的脖颈,垂下的两缕发丝平添几分清滟的风情。身着淡绿色的小衣,配宽片鹅黄色锦缎裹胸,袖口上绣着孔雀蓝色的海棠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
长裙下摆针脚细密地绣着蓝色的海云图,随着身子轻动散开。长袖翻开,一截丰润似油膏般的白嫩玉臂影影绰绰露出,垂着的手指纤纤如玉笋,掐着装有残酒的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