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夫+番外(68)
罗织娘伸手从枝头拈过一片红色纸屑,不知哪个粗心的仆妇示曾打扫干净,才留了这么一点喜意下来,心中酸涩,泪砸下来洇湿红纸,染得指头红红的。
侯夫人卧床不起,言说自己病了。
沐老夫人没说自己病了,只说自己心口疼。
沐安辰这两日都是醉熏熏的,好时就摸着她的脸喃喃:“织娘,你我终是在一起了。”歹时就恨声“她怎能如此绝情?”
眼下府里的事是沐三夫人在管,接手就遇着尴尬事,先前说纳罗织娘是妾时,收拾了一处小偏院,如今成了正头娘子,总不能把人塞那去吧。
沐三夫人不敢擅自做主,问侯夫人,侯夫人道:随意就是。问沐老夫人,老太太气道:我七老八十,事事问我,我死了,你问谁去?
沐三夫人心里也有些生气,沐老夫人死了,这府里也轮不到她来管。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丢给沐安辰自己安排。
沐安辰趁着酒兴,嚷道:“既是我妻,自是住正房。”头一偏,看宫里赐给罗织娘的那十来个仆妇立在那里,虽是鼻归鼻,眼归眼,却跟十八罗汉似得,吐出嘴中浊气,指了侧房,“织娘,先委屈你,可好?”
罗织娘是委屈,可是住姬明笙住过的屋子,她委实也不敢,拭泪道:“我不委屈,辰郎,你……”她本想问:你是不是悔了?可这话,她不能问,也不敢问。
沐安辰勉强打起精神道:“你别多想,我……我……会待你好的。”
罗织娘笑了一下,正要说几句体己话,侯夫人的心腹过来道:“娘子,夫人病了,娘子是媳,得去侍疾。”
这是份内事,罗织娘再发慌也不能拒,只模糊想:她都还没回门,还是新嫁妇呢。
沐安辰安抚道:“你先去,我娘亲……”自己的母亲什么德行,沐安辰一清二楚,苦笑一下,“晚点我便去接你。”
罗织娘道:“辰郎,你早些来。”
到底是自己意中人,沐安辰看罗织娘风吹会倒的柔弱模样,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张嘴欲言,千言万语还是化为乌有,然后便看到罗织娘前头走,那“十八罗汉”也跟在她身后走了。
沐安辰心头生起各种不确定来。
作者有话说:
发现太子的名字和二皇子的封号重了
第32章
侯夫人病是真的病了, 她一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这段时日劳身劳心、各种烦忧,忽喇喇又丢了一个公主儿媳, 没吐血都是日常保养得当、身体康健。
饶是如此, 侯夫人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躺着不舒服,坐着全身疼, 吃口汤脾胃痛。可不得想法子折腾罗织娘?
老嬷嬷还道:“她既正经嫁入侯府,伺侯婆母是天经地义之事。”
侯夫人心肝一阵阵抽痛,尖着嗓子道:“连个婚书都无有,也不曾记入族谱里, 哪里就是正经?”
老嬷嬷没搭腔, 知道这是空蟹壳似得怨怼之话,皇帝做主的婚事, 婚书定也会补齐,族谱,沐家不想写也得写。
侯夫人心里自也明白, 这不过白抱怨。
等得罗织娘过来, 侯夫人对着罗织娘雨带轻愁的脸, 心口更痛了。圣上赐下的仆妇个个身高体壮,将屋子塞得满满, 一抬眼,哪哪都是肉彪彪的胳膊、胸脯、腿,侯夫人从来没觉得自己住的屋子这般逼仄过。
罗织娘倒柔顺,要倒水就倒水, 要倒茶就倒茶, 要喂药就给药, 就是要哭不哭的,两眼泪珠要掉不掉。
侯夫人眼下对着一众仆妇发怵,也不敢太折腾罗织娘。
罗织娘咬着牙,她虽平家出身,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头,家中也用着奴仆,她不过绣绣花,跟着兄长念念书,有一阵子家中潦倒,又得了亲眷秦家的帮扶,重有了起色。她小家碧玉,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更没伺侯过什么人。侯夫人嫌茶凉,换了一盏温的,又嫌烫,递到跟前,不吃了,要水,水捧到跟前,嫌倒多了,讥讽:“叫你倒盏水,不是倒碗水来,你家常都是牛饮不成?”
罗织娘握着手里半个拳头小玉碗,默默换了浅盏。
旁边老嬷嬷便道:“夫人该用药了。”
得,这水是白倒了。
药送上来,罗织娘捧着药碗,拿小银匙喂侯夫人,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全砸在药碗里。这还怎么吃?侯夫人看得恶心,伸手一挡,一碗药全合在了罗织娘身上。
侯夫人看眼那些仆妇,不敢发作,反倒是幽怨道:“你刚新婚,叫你伺侯我,实是委屈你了。”
罗织娘全身药香四溢,也偷觑了眼那“十八罗汉”,名头说是她的人,她却是半分支使不动,眼见他们没有相帮之意,忙急声道:“不不不,我我……我……婆母……”话没说完,罗织娘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