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夫+番外(6)
姬明笙半倚在凉榻上,笑看着几个新进的小丫头拎着花篮,聚在花丛边,叽哩咕噜地说着话,掂着脚尖,用胖嘟嘟的手指采着各色蔷薇花。
如意在一边轻轻打着扇,笑着道:“这几个胖丫头闹腾归闹腾,可比刚来时规矩多了。”
姬明笙不以为意,道:“她们才多大,先养着便是。”想起什么,“哪个是家里获罪入奴的?”
如意腾出一只手一指:“那个理着篮里的花儿,高些、瘦些、话少些的便是。”
姬明笙看过去,花畔低首整着蔷薇花的小丫头不过六七岁,眉目秀致,穿着一身杏红衣裙,梳着丫髻,髻上系着翠带,带脚吊着小铃当,她动作轻缓,几个铃当悬而不响,足见曾被精心教养。
“家中大人为恶,累得她小小年纪没入奴籍。”姬明笙摇了摇头。
如意皱了皱鼻子,道:“什么银子都下得去手,油锅里捞钱,可不炸酥了骨头,她父兄实是活该。”顿了顿,又期期艾艾问,“公主特特问她,可是心中喜欢?要不……婢女多照料一些?”
一句话问得酸溜溜的。
姬明笙笑起来,拧了一下如意的鼻子:“倒也不用,一样待她便是。只你多大了,还吃起醋来,嗯?”
如意目光游移,赧颜羞笑,不依道:“公主……”
捧着茶盘过来的青黛矮身将一浅盏点了杏果、桃肉、樱桃、酸酪、蜜酒的冰碗奉给姬明笙,道:“将晚有了点凉意,公主少用一些冰碗。”见姬明笙应许接过,这才冲着如意一噘嘴,用小指刮了下脸,取笑,“不知羞,分明是个大姑娘了,还跟小丫头争风吃醋,改明让公主将你许了人家,让你做娘去。”
如意瞪着杏眼,俏脸上带了一层薄怒,急道:“我不,我为何要许人?我这辈子死死活活,只跟着公主,我不做妻,也不做娘,我只做公主的丫头。”
青黛吃惊,见她似真的生了气,道:“你这急惊风的脾性,与你说笑呢!是我的不是,与你赔罪,好妹妹,原谅我可好?”
如意梗着脖颈,气道:“别说是我小气,千般玩笑、万般顽笑,大可与我开,只不许说这些。我才不嫁人,这世间的男子只没一个好的……”
话秃噜出口,如意便急急刹住,偷觑了眼姬明笙,大悔自己一时轻狂,口出狂言,这话岂不是把整个皇家也给骂了进去?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请罪道:“婢女该死,公主恕罪。”
姬明笙看她一眼,又吃了一口冰碗 ,这才道:“多少祸事,皆从口出。”
如意忍住泪意,道:“婢女知错,请公主责罚。”
姬明笙让她起来:“在家松散些无妨,在外莽莽撞撞,焉知不会惹来大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怕皆无,还有光脚舍得一身剐的滚刀肉。”
“公主教诲婢女定牢记在心里,再不敢轻犯。”如意抹去泪,正色道。
姬明笙知道她一时意气口误,“这世间的男子只没一个好的”骂的是谁,她也清楚,摸摸如意的鬓发,真是个傻丫头!
一旁青黛暗松一口气,责备地偷瞪了一眼如意:被公主惯得没边,什么话都敢说。
如意伏在榻边,伸出手,摊开手掌,道:“要不公主打婢女一顿,吃了痛,婢女就记住了。”
姬明笙笑起来:“胡言乱语。”又似真似假地道,“等闲我不责罚人,但凡罚人,轻则撵人出去,重则……”
听弦知音,如意惊得一个哆嗦,后又傻里傻气道:“公主的责罚,轻的与重的,又有哪里不同?”撵了她,她也是死,死也是死,细想想,轻的还不如重的一步到位呢。
青黛见绕来绕去,好似又说了回来,便看向那个采花的小丫头,笑着道:“公主,那小丫头好似茜红姐姐小时模样呢。”
姬明笙点头:“确有几分。”
如意眨了下眼,用扇子将一只小蚊蝇赶跑,拧头打量了好一会采花小丫头,纳闷:“婢女怎看不出来?”
青黛嗤笑:“茜红这般大时,你还不知在哪淘气,哪里知晓她什么模样?”
如意一想也是,自己跟着笑:“一时还当我见过呢。”她左右找了一圈,“咦?茜红姐姐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管事娘子找茜红姐姐什么事,好些时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便见月亮门那绕出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娘,束着发,一袭暗青圆领袍,腰带绕着一把细腰,大翻着的衣领里露出里面绛红的里子,衬出她秀美脸上的一点芙蓉色,减淡了长眉飞出攻来的那点肃意。
这便是姬明笙身边的第一人茜红,她性子冷静,不喜言笑,又得姬明笙的信重,寻常侍婢都有些怕她,见她进来,脸上没什么好气色,互相都小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