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夫+番外(13)
沐实敢怒不敢言,道:“是是是,不好脏了大哥的手,小人自己来,自己来。”肚里骂:天养的,再让你拍几下,十副棒伤药都治不好。
正理衣装,花墙那裙摆一闪,一个戴着小帽圆圆脸圆圆眼的小丫头从里头出来,年岁明明不足,说话行动却很有模样,立在那一板一眼道:“有劳阿骨将人领来,公主有话问他。”
叫阿骨的健奴笑道:“阿软小娘子客气。”大手扳过沐实的脸,“这小人看脸就是个奸的,很有些滑头,怕会冲撞公主,不如我先赏他几鞭,抽了他的邪筋。”
沐实倒吸一口凉气,倒斜着眼看阿骨,何仇何怨?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不过一个跑腿的,折腾他做什么?果然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阿骨见他吓到,哈哈一笑,重重一拍他的肩:“与你顽笑,没有公主的吩咐,谁敢私下动手?”
小丫头一本正经道:“阿骨不要无故戏弄人,倒叫公主久等。”
阿骨笑着讨声饶,退到了一边。
逃过一劫的沐实拭了下额角吓出的汗,他见眼前的小丫头因着年小,两颊肥白,桃儿似得,很有几分可爱,又替他说了话,便有心讨好,想说几句奉承话,脸上刚堆好笑,小丫头身后两个身形丰健的带刀仆妇就投来不善的目光,愣是将他吓得没了声。
穿过花墙,再绕过一处莲花池,沿石子小路,进月亮门,竟是一处小校场,一侧陈放着兵器架,刀、槊、剑、戟无一不备,另一侧立着几根栓马桩,中间观台上矮几矮床,后立着的屏风上缎罗汉伏虎图,屏风一角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八宝错金银香炉,仆环婢绕中,公主姬明笙端坐在矮床上。
沐实想着一路的心惊胆战,万一一个不慎丢掉了小命,亏得慌,忍不住恶向胆边生,拼着冒犯,也要偷偷将天家的金枝玉叶看得仔细一些。
只见姬明笙发束金冠,小袖红衣绣银线,耳中殷红明月珰,长眉翠目,英姿逼人却又昳丽无边。
这世上最好看的郎君都不及她俊俏,世上最娇美的女娘都不比她标致,是端庄,却又漫不经心,是威严,却又风情万种……
沐实惶惑又无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本是卑贱仆役,遇贵人难免自惭形秽,自惭多了,竟也坦然起来,都道狗仗人势,自己这条狗不敢高声“汪汪”叫,实乃自家郎君势比人弱之故啊,与他何干?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有着无边的沮丧,自己好似真如阶边草、脚底尘,是明月夜水塘边趴污泥里看月亮的癞□□,明晃晃的月光移过来,它瞧见水里自己的倒影,只恨不能跳水里淹死自己,盼这一生,再没瞧这一眼。
姬明笙略有些讶异,她本来看这仆役谄媚奸滑,全身上下的软骨头,却不知为何忽然羞惭自愧,当下收回目光,只当没见,问道:“二叔公身边的长随?”
“……是是,回公主,小人沐实,沐家家仆,自打知事起就伺侯在郎君身边。”沐实仍旧伏在地上,低低压着头,那些羞惭渐渐退去,仿若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无人知便好,无人知便好。
“二叔公一早遣你来是为何事?”姬明笙继续问。
沐实舔舔唇,微抬起点头,面上特意带着一点焦急,道:“回公主,公主有所不知,驸马出了事,叫泰国夫人告在了公堂上,侯府上下都急坏了,也没个主意,郎君担心官司,只得遣了小人禀告公主。”再添上一句,“郎主也担忧有那些个不长眼的跑来惊忧公主,公主一无所知之下,反倒会受惊吓。”
“是吗?”
沐实有点呆滞,心里直惴惴,暗道:公主这问得也太不经心了,不似听见丈夫吃了官司,反倒似听说门口哈巴儿打架咬了尾巴尖。
您倒是多问一句啊,您这一问,小人这一答,小人这趟差使活计可不齐全了?
不过,沐实最会的就是自己搭台自己唱戏,谗声道:“说是泰国公府的小郎君强买一个卖身女,那女娘哭得好生伤心,凄凄戚戚。驸马恰好打街集路过,见国公府小郎君行事蛮横,卖身女好不孤恓,便出手阻拦,将李家小郎君痛打了一顿。小人听说,险将李小郎君打得没了气,半道上又缓了过来,就这么般奄奄一息地抬回了泰国公府 ,国夫人见了李小郎君的模样,痛心震怒,便将驸马告到了公堂上。”
姬明笙微笑了一下,道:“二叔公是个爱说俏皮话的,身边的长随也是有趣。”乍听这番外说得不偏不倚,却是一个虚指,一个实说,他说李桓林强买卖身女之事,言道:说是。便是自己也不知真假,都是道听途说。说驸马打人,却砸得瓷实,又添了油醋,暗指驸马出手过重,差点就把李桓林给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