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太子宠妻手册(36)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并非姜家想试探我的身份。”陈敏终淡淡道。
不是姜家吗?裴迎的瞳仁瞬间迷惘,云翳散去,又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能是姜家,姜家是贵妃的母族,揭穿双生子的秘密只会使姜家也一并落难,如此说来,姜曳珠或许是并不知情的。
陈敏终的声音极轻,压迫感甚重。
“四月初的时候,远在玉瓶州的昭王给姜家老祖宗寄了一封信,这之后,姜曳珠便与我定下了这一局手谈。”
“是王爷想试探殿下的身份。”裴迎怔怔道。
陈敏终瞥了她一眼。
裴迎心下不知所措,陈敏终本就认为她是昭王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如今,或许愈发加深了他的印象,可他为什么要将此事告知给自己呢?
陈敏终瞧见她小脸煞白,嘴角牵起一丝嘲弄。
“怎么,你担心我会输吗?”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不用担心不必要的事情。”
替换皇兄的秘密,他连亲生母亲都瞒过去了,整日伪装得完美,神态、声音、习性严丝合缝。
那是他被囚禁在暗不见天日的东宫中,由复仇的恨意磨砺出的心,日复一日的模仿与研习,倘若学习皇兄是一门技艺,他俨然是最熟练的工匠,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他有时会恍惚皇兄是否便是自己。
唯一能松口气的时候,是在裴迎面前,透过一丝小小的罅隙,透过她那双黠慧的大眼眸。
他没有看到皇兄,没有看到太子,而是幼年时孤僻的少年。
跟她在一起的许多瞬间,令人轻盈又清醒,他望着她,两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的秘密。
裴迎从不敢问这件讳莫如深的事,他也不会主动提及。
陈敏终将手臂一弯,裴迎的脑袋被卷过来,贴在了他身前。
“无论是谁,都是我赢。”他轻声在她耳畔说。
他说得笃定,裴迎却心里没底,围棋不若寻常技艺,不是一两日的练习便可以胜过姜曳珠。
婢女在浴房备好了水,陈敏终在卫营待了一整日,一身风尘,此刻起身去沐浴。
透过一架缂丝博古文屏风,雾气蒸腾,隐隐有水声。
太子从青年时期修生养性,并不曾如盛京的世家子一般,收几个通房侧妾晓人事,再加上他不喜欢与人赤。身坦然相对,是以沐浴时连宫人也不敢侍候在旁。
裴迎忽然听见他在里头唤了一声。
“加水。”
裴迎下意识地便想将小太监喊进来,却听见屏风里又传出太子淡淡的声音。
“裴氏,愣着做什么。”
他是在唤她进去加水吗?裴迎踌躇了一会儿,又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绕进了屏风,她眼眸不敢望向别处,手忽然有些拘谨了。
热水沿壁汩汩流淌,氤氲出一股甜香,她细嫩的腕子颤着,眼帘垂下,光被挡得干干净净。
圆形的光晕逐渐扩大、模糊,水珠成了四处溅落的金子,水面下的一切也是朦朦胧胧,不清晰的,她不敢看。
她佯装平静地嗔怪:“往日殿下都是不许人伺候的,怎么今日——”
是呀,他不喜欢旁人替他更衣,不喜欢旁人伺候他沐浴,裴迎没办法镇定下来,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只手从水面下升起,带着一阵湿淋淋的热气,握住了她的腕子。
仅仅被握住了一小截,她整个人身子一僵。
陈敏终肤色冷白欺雪,手指的每一个关节处都透出粉,水珠依然挂在这只手上,漂亮却有力。
白雾缭散后,水面澄澈如镜,裴迎目光下移,一切在眼前无所遁形,仅仅一瞬间,她受惊地缩回手指。
“裴氏,你看错地方了。”他的声音正经清冷,又微微哑了。
裴迎的目光忽然像被刺了一下,她慌乱地转过头,眼前的一幕却挥之不去。她记得那个浑浑噩噩的夜晚,她原以为自己在酒气中忘了。
翠竹啼鹃的刺绣上染了血,他唤人在浴房备水。
裴迎被温暖的水包裹着,一根手指无力地搭着,昏昏沉沉,偶尔有冰凉粗砺的触感,那是常年握剑的薄茧,他替她清洗。
瞳光偶尔涣散,聚拢在一起,便看到壁上悬挂的掐丝珐琅嵌绢宫灯,火光升了又落,其实是她自己在起了又伏。
“殿……殿下……”
她逐渐滑落,浑身每一处俱是酸软,口鼻渗入水迹,以为即将溺毙时,那只手掌托住了她的脖颈。
“我在。”
恍恍惚惚的沉浮中,听见他在她耳畔无法抑制的呼吸,水流湍急而猛烈,一圈圈浪花浮跃拍壁,沫子雪白,水声渐渐掩盖了其他声音。
一回神,她错愕地抬起头,陈敏终已经披过了一件白袍,挡住了她的视线,从蒸出绯红的脖颈下,清晰分明的线条,领子一收紧,什么也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