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梦闻录(208)
“哦。”齐弗莲应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抚了抚湿透的双肩。元知若见状,微微转头,移开了视线。
“你……是在等人吗?”齐弗莲又开口问道。
黑暗中,元知若的脸红了红。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想起她恐怕看不见,便道了声:“是……”
“等……一个女子?”齐弗莲又问。
元知若更加尴尬了,他没有回答,反问她道:“姑娘又来此处做什么?”
齐弗莲也被他问得一慌,支吾半晌才道:“我……我就是路过,忽然下雨了,我就进来躲雨……”
她越说声音越小,元知若只听清了前半段,便道:“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两人一个站在亭子的东南角,一个站在西北角,中间隔着两丈的距离。
齐弗莲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喊话,便上前几步,对他喊道:“我说我就是路过来避雨!”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巨大的银光,将亭下的漫漫江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此处是一个高丘,观鱼亭又微微伸出山壁,便如悬在半空之中,离江面有五六丈的距离。
方才在暗中尚不觉得,如今打眼一瞧,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如此险绝之处,不由两股战战。
“轰!”巨大的雷声自天穹压了下来。齐弗莲尖叫一声,猛地向前一扑。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九皇子,将他压在了亭中的一根廊柱上。
元知若完全蒙了,后背抵着冰冷的廊柱,双手紧紧贴在身侧,半分不敢动弹。
齐弗莲意识到自己失礼,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离开,可还没站稳,就又见一道辉煌的白光炸开在江面。
她大吼一声:“殿下,对……”
对什么元知若并未听清。下一瞬,她就又如方才一般,在雷声巨大的轰鸣中,扑在了自己身上。
好容易雷声过去了,他微微低下头,问道:“齐姑娘,你怕打雷?”
齐弗莲的双颊已经如同烧起来了一般,在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隔得这么近,元知若倒是看清了。他轻声道:“那也不必如此麻烦,姑娘若实在害怕,便握住我的手臂吧。”
两人遂在亭中坐下,齐弗莲紧紧抓着他的左臂,战战兢兢地望着亭外的天幕。
“是吓人了些。”为缓解尴尬,元知若道,“京城一般也不会有如此暴雨,不想让咱们遇到了。”
齐弗莲紧张地牙齿都在打颤,勉强笑了笑,道:“东陵这样的天气倒是多见,不过以前每逢打雷,我娘就会抱着我,有她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元知若没想到这个一惯骄纵的女子也有如此娇弱的一面,不禁轻轻笑了笑,道:“现下也不必害怕。雷声虽响,却并不会伤害到姑娘。姑娘不妨在心中想些美好的事物,比如春日里刚刚抽枝的海棠,夏日里沁凉的冰饮,小孩子五颜六色的花衣裳,秋日里馨香的麦草和暖阳,还有初冬纷纷扬扬的第一场……”他顿了顿,“落雪……”
齐弗莲有些愣怔地听他说完,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些微的天光,她将将能看清他脸上尚未完全消逝的那一丝落寞。
“他同我一样,也有心事吗?”她暗暗想道。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又是一道银光劈来,锋利如刀,哗的一下,几乎要将月西江拦腰斩断。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元知若的手臂。
「轰」的一声如约而至,她紧闭双眼,一直等到雷声完全过去,身子才又渐渐松弛下来。
元知若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迟疑道:“一般人怕打雷,大概也不会怕到如此地步。姑娘怎会这么害怕?”
齐弗莲被他一问,先是怔了一瞬,接着便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猛地闭上了眼:“不,殿下别问了,我不想说。”
见状,元知若也不再强求,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有此天象也是难得。平日里见到的都是风和日丽的江面,哪里见过月西江如此狰狞壮阔的景象?姑娘不妨将此当做一场奇遇,静下心来看看风景,便不会如此惊惧。”
“呵……殿下说得容易,我……我做不到。”齐弗莲颤着声音道。
“姑娘那日在花神节上唱的小调倒是很好听……”元知若又换了个话题,轻松道,“不知是什么曲子?”
“哦,那个啊……”齐弗莲的注意力转移开来,“那就是东陵的一支童谣,小孩子都会唱的。”
“竟是如此。”元知若感叹道,“当日只听姑娘用东陵语唱了一遍,可惜我听不懂,不知是否有江国话的版本呢?”
“有是有的……”齐弗莲道,“不过我的江国话不好,唱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