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88)
但令沈琬失望的是,林宝瓶虽然比先前刚回来时要开朗了一些,但依旧很不愿提起赫连琊休以及她在戎国时的事,每次沈琬一尝试提起,她的面容便会同冰霜一般冷。
沈琬也心下不忍,自己有伤心事自是不愿听人再提起,她也不想再以言语去伤害林宝瓶。
反而是林宝瓶很是喜爱大皇子,沈琬便经常让人把大皇子抱去她那里玩。
这日用了晚膳,沈琬自太后处回广阳殿,见孙荷儿还在慕容胤身边陪着,本想要避开,但慕容胤却叫住她,让孙荷儿回了瑶华宫。
他今日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坐在案前画一副山水画。
沈琬过去添了墨,又仔细看了看,才笑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陛下怎么画如此萧索的画呢?”
闻言,慕容胤笑了:“荷儿不懂,朕画什么她都说好,留了你下来,果然是对的。”
他说着又放下笔,与沈琬一同细细观摩了一会儿,问道:“依阿茕看,要如何改才好?”
沈琬只稍稍一思索,便提起笔往宣纸上添了寥寥几笔,只见纸上山脚下,立刻出现了一个骑着牛的牧童。
她还未画完,慕容胤便已暗暗点头。
等最后一笔落成,沈琬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望向慕容胤,慕容胤先还眉目含笑,但很快,沈琬却又从他的神情中看出郁色。
沈琬便问:“是臣妾画得不好?”
慕容胤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宣纸边缘摩挲了片刻,然后摇摇头。
“画里再热闹又如何,朕病恹恹地被困在宫里,”他苦笑道,“牧童尚能踏青寻乐,朕连个牧童也不如。”
沈琬不禁失笑,拿来大氅给慕容胤披上,才道:“等天气一暖和,陛下的病定能好了,臣妾和陛下保证。再说了,牧童放牛是他的职责,陛下做皇帝也是自己的职责,如此这般,陛下把做皇帝也看做是放牛不就成了?”
她的心思细巧玲珑,真论起来也比孙荷儿要更熨帖,慕容胤听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神色却稍稍舒缓。
只是他又轻声道:“朕这个皇帝做得倒也轻松,朝中之事自有小叔叔,什么都用不着朕操心。”
还未等沈琬说话,慕容胤便颓然坐下,身上大氅悄然滑落在地,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肩膀。
沈琬从地上拾起大氅,对慕容胤道:“已经戌时了,臣妾陪陛下去睡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慕容胤却一下子抓住沈琬的手,他的手有着病态的冰凉,平时是虚弱无力的,但此时却是紧紧将沈琬攫住。
“阿茕,朕感觉有人在害朕。”
沈琬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吊,但面上仍旧强笑,不让慕容胤看出端倪。
原来慕容胤自己也察觉到了,想来是先天体弱所致病痛和刻意加害总归也有些不同。但既然慕容樾没有把此事和慕容胤点破,那么沈琬就也要继续瞒着慕容胤。
她立刻出言安慰道:“陛下,这怎么会呢?这是广阳殿,是长乐宫,谁会敢来这里害陛下呢?臣妾陪着陛下去睡一觉,等明日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慕容胤摇摇头,一时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就在此时,殿外来报,定安王来了。
慕容胤原先还紧紧拽着沈琬的手突然松开,往膝盖上一垂。
沈琬悄悄松了口气,这次慕容樾来得还真是时候,既替她解了围,又不在她和慕容胤就寝的时候,免得又是床上相见,大家尴尬。
沈琬想了想,趁着慕容樾还没进来,小声对慕容胤道:“臣妾拿了下午刚制好的香丸来,很是能安神静气的,这就去给陛下添上,这定安王还怪可怖的。”
慕容胤微微点了点头,沈琬便去了帘帐后面。
帐后白玉雕花双龙双耳玉香炉上方的烟袅袅而上,沈琬拂手便把盖子打开,才放下香炉盖子,就听见慕容樾的脚步声进来了。
似是察觉到殿内还有人在,慕容樾的声音倒压得低低的,又带了点沙哑。
据他所言,今日崔氏几名郎君公子急着出城去踏青,竟是纵马闹市,还当街伤人,被马踩到的人里有几个已经不治身亡。
与崔氏子弟一道的还有几个宗室的人,这会儿一并都已经被慕容樾拿住了,没有一人有例外。
慕容樾的意思是严惩,也算给无辜受难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慕容胤却道:“罚是要罚,但毕竟事涉崔氏和慕容氏……市井之人大多穷苦,给足银子让他们不要再生事也就是了。”
隔着雾蒙蒙的薄纱帘子,沈琬似乎看见慕容樾的眉头皱了一下。
她低头把金隔片上之前剩余的香料慢慢清除掉。
“人皆有父母家人,拿钱买命固然可行,但对至亲骨肉来说未免残忍。”慕容樾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