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宦冲喜后(66)
大抵是说到伤心处,纵使一忍再忍,仍是不由地红了眼眶。
坐在身侧的人并未出声,她侧身去瞧,却见靳濯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厂督?”陆芍的手覆在他的手背,惊觉他手背的刺寒。
方才他握着她的手去解玉扣时,分明还带着些薄薄的余温,不过一会儿功夫,竟又冷得恍若一月结冻的湖面。
陆芍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有甚么郁结,一再想开口问,却又怕自己唐突,复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权衡再三,她也只是将怀里的手炉让于厂督,自己则覆在他的手背,将自己掌心的温度让渡与他。
靳濯元蹙着眉头,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可那双手越握越紧,铜制的手炉缓缓里陷,里面跳跃的星火,就如他眼尾骤然染上的那抹红。
陆芍提起他掌心的手炉,生怕他烫着:“厂督,你怎么了?”
兴许是身侧有个说话的人,他只怔愣了一瞬,眼底很快恢复清明。
“没事。”他将自己的手抽离,咽下喉间咸涩。
*
马车行了一段路,午间时分,正好出汴州地界,一行人在一家酒楼落脚。陆芍启程时,未用晨食,到了这个时辰,小腹毫不遮掩地传出几声‘咕噜’的叫唤声。
出了汴州,陆芍不再戴幂篱,一张小脸未施粉黛,清秀明净,在日光的照耀下,恍如精巧匀透的瓷壁。
二人一前一后迈入酒楼,立时有挂着抹布的店小二上来迎人,连带吆喝领人前去落座。
靳濯元对吃食无甚讲究,但是这个“无甚讲究”,并非是指甚么都吃,相反地,是指甚么珍馐都入不了他眼,故而走到哪儿都吃得极少。
反观陆芍,初时不太习惯北食,吃得久了,反倒也能咂出其中滋味儿,逐渐养成不挑食的习惯。
靳濯元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吃,她的双颊有一下没一下的鼓动,像只灵动的小兔子。
大抵是看她实在吃得太香,本身并无胃口的人,也学着她舀羹的动作,尝了尝面前的海参羹。
偶有几个路过人,因这地有些荒僻,很少见到容貌这般出挑的人,便不由地多瞧了几眼。
陆芍感受到周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还以为自己吃相狼狈,惹来瞩目,是以渐渐放缓了进食的动作,学着靳濯元慢条斯理起来。
靳濯元淡然地抬眼,将那几桌偶尔偷觑他们的人扫了一遍。
那些人本也没有恶意,只是因二人长相出群,这才多瞧了几眼,瞥见靳濯元不带温度的眼神后,纷纷低下头去,捧着面前的碗筷,大口吃起来。
陆芍只以为厂督进食不喜人围看,也慢慢垂下脑袋,就差将整个小脸都贴到瓷碗上。
四四方方的食桌,靳濯元坐在她的左侧,见她乌发险些落在碗里,便抬手替她拢好长发,又托起她的下颌:“没人瞧你,敞开吃。”
陆芍舌尖舔了舔下唇,原来厂督是在替她瞪人。
“谢谢厂...”
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
底下的人都唤他一声“爷”,陆芍却磕绊在了称呼上。
她实在没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唤他一声“夫君”。
所幸靳濯元此时并未计较此事,称呼可以慢慢教,半月左右的光景,还怕教不会?
*
厂督教她敞开来吃,她却不敢当真吃足,先前有过果腹后晕车马的经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纵使今日胃口再好,她长了记性,只吃了七八分便撂下筷箸,余下的空隙,待到晚间再填也是无碍。
这一路并非走得官道,而是抄了林间的近路。
颠簸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亏得她今日没有随着性子进食,又在午后含了酸梅子,难受归难受,却也不是那么难耐。否则呕吐时弄脏马车,厂督一定将她从马车上丢下去。
日暮时分,马车停在一家阔面的客栈前,相较于昨夜的落脚之处,这家客栈的来往行客多了不少。
因着抄近路的缘故,马车一路疾驰,足足比原定时间早了一个时辰。
这一时辰,陆芍也未闲着。昨日没能沐身,今日又赶了一日的路,虽未出甚么汗,到底浑身都不舒坦。
流夏和云竹二人都被留在府中掩人耳目,此行余州,身侧未带一个侍婢,她想沐身,只好自己去讨热水。
甫要出屋子,便瞧见靳濯元从廊道上走来,问了声去哪儿。
陆芍如实同他明说。
“不是昨夜蹬被褥染了风寒?”
陆芍扭捏着说道:“拿热水泡泡,也能祛寒。”
他转身吩咐诚顺,诚顺去了趟大堂,店小二动作利索,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将沐身的热水摆在屋门口。
热水以木桶盛装,足足一桶,约莫四十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