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宦冲喜后(35)

作者:唐沅

轩窗外,薄云流动,今日无风,光照经由挑檐削弱一半,柔和地落在小炕桌上。

被窗子上的纹样阻隔,正有一片宝石大小的光落在靳濯元的掌心。

他指节微动,本想拢在掌心,想了半晌,又将手缩回袖中。

“圣上总说不宜矫枉过正。”他徐徐开口:“咱家却以为矫枉必须过正。”

*

深宫后苑的日子总是枯闷,竖起耳朵听传闻八卦便是囿于红墙打发时间最好的消遣。

消息传得极快,昨日掌印怒气冲天踹了凤元殿的殿们,今日高至嫔妃低至粗使丫头,都在悄声议论此事。

原因无他,从来不沾女色的司礼监掌印,竟为了一个冲喜丫头亲自去凤元殿要人。

连圣上都惊动了。

更有人瞧见,那丫头疲累地窝在掌印怀里,由掌印亲自横抱着上了马车。

回过来想,掌印几时对一姑娘上心,大抵尝了甜头,遭不住美色这才转了性子。

凡事只要开了道口,就有人挤破脑袋往前钻。

宫里伺候的宫女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宫去,只要将日子经营好,余生也能过得顺当。既然有后路,给太监当对食就不是甚么光彩的事。

可这太监也分品阶,寻常的瞧不上眼,给十二监掌印当对食,好处颇多,却又另说。在这十二监中,以司礼监为首,若能傍上司礼监掌印,在滔天富贵门前,豁去半条命也是值当的。

靳濯元也没料到,他昨日的举动教好多歇了心思的人复又做起了打算。

回宁安殿的路上,陆陆续续瞧见请安的宫女,往常这些宫女只敢垂首站在两侧,话都不敢说,现在却敢故意侯在必经之路,笑意盈盈地冲他福身。

“宫里有喜事?”他蹙眉问诚顺道。

诚顺摇了摇头:“奴才不曾听说有甚么喜事。”

他的眉头紧紧拧着,二人沿着甬道回了宁安殿。

宁安殿内,站着一身着蓝色交领夹袄的姑娘。听见脚步声,转身过来。

她手里端着朱漆托盘,袖缘滚以白边,腕上带着银镯,整个人有意装扮了一番,不像是寻常宫女,瞧着像是哪个宫里的掌事。

珠圆玉润,比起美人也不遑多让。

瞧见靳濯元,她屈膝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奴婢是惠妃娘娘殿里的掌事陈簌。娘娘听闻掌印遇刺,身子正是复原之际,特地嘱咐奴婢送来上好的人参虫草。”

一字一句就连语调都经过斟酌推敲。

靳濯元越过她,跟没听见似的,直接迈上石阶。

陈簌紧跟在后边,拔高了声音:“望掌印笑纳。”

诚顺在一旁提醒:“惠妃娘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去岁入宫。”

靳濯元顿了顿,惠妃他兴许没甚么印象,吏部尚书卢锡,倒是同他有过争执。

“拿进来吧。”

陈簌嗳了一声,脸上笑意加深,轻快地跟在靳濯元后边。

几人好端端地走着,临到最后一级石阶,她的鞋尖踩着下裙,整个人惊呼了声,趔趄着向前扑去。

前边正是靳濯元,她这一倒,显然是冲着靳濯元去的。

可靳濯元非未停下步子,正红色的曳撒一扫,整个人向左侧身,陈簌扑空,脑袋磕在石阶上,手里的药材洒了一地。

陈簌不可置信地碰了碰沾灰的额头,她没指望凭一日功夫就能博得掌印欢欣,只想着同他有一番接触,好教他能记住自己。

此时希望落空,他分明稍稍抬手就能扶住她,却连手都懒得伸一下。

陈簌扯出一抹笑,掩饰自己拙劣的伎俩:“这石阶年久失修,改明儿得去一趟惜薪司,再绊着贵人可就不好了。”

说罢强撑着起身,拍去身上的灰:“没惊着掌印吧?”

靳濯元酝着怒气,觉得活见鬼。

今日是怎么了?是他平日行事仁善还是名声不够坏?怎么还有不怕死的往他跟前凑。

“办个事都办不好,如何为惠妃娘娘效力。既然走不好路,不若试试提铃之刑,今夜走完,就打发了去浣衣局吧。”

提铃刑罚轻,不过每夜从宫门走至日精门、月华门,再折回,并无伤经动骨。可她是惠妃娘娘身侧的掌事宫女,一旦迈上那条路,多少人瞧着,自己教人嗤笑不说,还伸手打了惠妃娘娘的脸。

她膝间一软,跪在石阶上,妄想去扯靳濯元的衣角:“掌印...掌印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办事不利,回了月藻宫,自当向惠妃娘娘请罚。”

靳濯元冷冷笑了一声,她当自己不知道,今日的一番行径若非得惠妃首肯,一个掌事宫女哪敢这般贸贸然地出现在宁安殿。

回去向惠妃请罚,惠妃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然后就将人护下。

他极少插手后宫的事,可若有人抱着侥幸在他面前犯事,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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