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前花(24)
“确实,若论香气之浓郁,水仙堪称翘楚。” 虽说水仙根茎有毒,但其香无毒,吸一吸也无妨。迟向晚也学着温毓秀,轻嗅芳香。
这时就听到旁边有人一声轻笑:“温小姐平日不常来宫里也就罢了,怎么迟小姐熟门熟路,就好像头次来宫里似的,对着御植的水仙在这里嗅个不停呢?”
这已经不是暗讽,显然是明晃晃地嘲笑迟向晚见识浅薄了。
温毓秀没料到会有人在身后,正在俯身轻嗅水仙的身体突然一僵,她转身,看到福宁公主和一众贵女就站在咫尺之外。
福宁留意到温毓秀的目光,不过是毫不在意地笑笑,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瞟了一眼迟向晚,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温毓秀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
此时就听见迟向晚不慌不忙开口道:“很多事情,和头不头次,怕是也没什么关联。御植水仙株姿秀丽、芳香脱俗,就是再见千次百次,对其喜爱非常也不足为过。就和公主似的,民女也非头次遇见,但每次遇见,公主都是这么俏皮活泼,教民女仰慕非常。”说罢,她以帕掩唇,也是轻笑一声。
迟向晚态度恭谨,可又有谁听不出她言下嘲讽之意?福宁气得手攥紧帕子,面上阴晴不定,但也不好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说了一句:“迟小姐还是这么爱说俏皮话。”
旁边身着绿衣的少女看这情形,眼珠一转,脆生生地笑道:“迟小姐也会对别人仰慕非常么?”
迟向晚扯了扯嘴角,默默注视卢敏容开始她的表演。
卢敏容一副娇憨可人的模样,可对着迟向晚时,眼中恶意一闪而过,她浅浅笑道:“先是博得了言家大公子的呵护顾全,如今又有大皇子殿下的另眼相待,迟小姐当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全京城贵女羡慕的对象了么?”
卢敏容张口便毁人清誉,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就算她所言非实,迟向晚也难免被猎奇之人指指点点。
福宁一听,也趁机煽风点火,夸张用手绢捂住口鼻,嫌恶道:“迟小姐这勾三搭四的本事,真令人不敢恭维、不堪羡慕。”
“够了!”一声冷凝的喝止如疾矢划过现场,裹挟着怒意寒意而来,在场的贵女们俱是大吃一惊,当即便齐齐住了口。
现场登时鸦雀无声。
谁也没有料到,这声冷凝的喝止来自素来沉默寡言的言芷。
言家一贯子嗣不兴,近百年来更是三代单传,言穆是言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他一死这一代言家便失了血脉传承。
言相年已老迈,虽还在朝堂苦苦支撑,但大家也知道,言家不过只剩下最后的风光了。
平日里言家女眷在外一向谨言慎行、十分低调,言芷更是仿佛隐形人一般,若不是今日开口喝止,倒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今日也在场。
言芷生得寡淡,五官俱是小小的,不过是中人之姿,勉强称得上清秀罢了。她整个人和她的容貌一般,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怒喝了一声后,便恢复了之前低调讷言的样子,只是眼中的冷意始终没有消散,显然如果谁再拿其亡兄当靶子,她必不会让那人好看。
福宁昔日便是言穆救回来的,闻言心怀愧疚,想到刚才卢敏容妄议逝者,自己还跟着起劲,不免面上讪讪的。轻轻咳了一声便住了嘴。
只是卢敏容还是心有不甘的样子,双唇翕动似乎还想继续往迟向晚身上泼脏水。
但她看见不远处来人的时候,满脸的扭曲狰狞瞬间化成了娇俏可爱,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冲眼前的人福了福身:“大皇子殿下万福,表哥万福。”当她目光触及到旁边身着紫色袈裟的男子时,神色明显愣了一瞬。
“这是圆琛法师。”二皇子提醒了卢敏容一句。
圆琛法师?
迟向晚方才是和卢敏容福宁几个面对面的状态,也就是背朝着来人,听到圆琛法师四个字时,她不禁转过身来。
按理说宫宴这种世俗之事,圆琛法师这种远离尘俗之人,不应该来啊?
在场一众贵女闻言都难掩讶然之色,有些胆小的一下子看到三个外男羞得脸一红,纷纷垂下头去,全身上下都拘谨得无处安放。而胆大点的,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打量起面前这三个人来。
大皇子雍容俊美,二皇子英俊逼人,而那圆琛法师,更是百闻也难一见的神仙人物,光是他的传说,便已散落在大街小巷不知凡几,此刻见到真人,风采光华却是更胜传闻。眉眼发梢中流露出的典雅秀丽,那种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韵便足以摄人心神。
这样出彩的人,可惜是个和尚。
似乎感知到迟向晚和其他贵女们内心的不解,大皇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下午圆琛法师与父皇手谈数局,叙旧时父皇慨叹法师数年未曾参加过宫宴了,这次只当作家宴即可。所以这次宫宴法师也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