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967)
姜叹摇摇头,递过去一壶新酒,“皇后最近事多得很,我不该去打扰的。”
孔立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元睿回来重管长乐,是因为皇后有麻烦事了,“出什么事了?”
长叹一声,姜叹道,“听人说,呴犁湖单于病死的消息入宫时,皇后也收到了郦苍去世的消息,大受打击,已三天未见人了。”
“郦苍没了?!”孔立也觉心中闷闷的,一口酒就这么呛在了肺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缓过来,才呆呆的问,“可有人祭?我也......”
话说到一半,孔立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有人祭,郦苍已经不是宫中人了,就算皇后愿意安排,也不会大张旗鼓。
“昨儿放河灯的时候,见到了不少熟人。”姜叹坐下来,撑肘靠在桌上,眼中闪过沉痛,“听攸宁说,郦苍是为了保护几株草药去世的。”
“就......就为了几株草药?!”
“一村人的男丁都战死了,仅剩的小男孩......”为了救一个劳壮力,为了整村人活下去的希望,几株草药就是全部的希望了。
郦苍,传说中琴声打动太皇太后的琴女,风范不输世家女的女官,跟着大汉第一女医官出去游历的,何至于此?何至于因为几株草药,断送性命?
姜叹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酒气上头,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情绪被牵扯出来。当初他跟着卫青上战场的时候,不是没见过焦土遍野血流成河,但就是接受不了自己保护的子民受一点苦,尤其是生活在这样悲惨的日子中,姜叹突然对陛下充满了怨气。
日子本是越过越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孔立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挨了杖刑,但是补药吃到现在,从未断过,偶尔还挑嘴,偷偷倒掉喂猫。
郦苍和义姁都是有些份量的人物,按理,就是有些困难,也不至于此。
除非......是这种艰难的境况太多了!
孔立本能的想,这要是陛下知道了,得多心疼难过,只怕立马就要问责当地官员。可再一清醒,不由苦笑起来,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初踩了秧苗稻田,就回来彻夜挑灯认全五谷的陛下了。
随心、任性、求仙、巡游,刘彻越是着急扫平一切,一切的决定越是频频出错。
如果说让一头拼命奔跑的头狼停下来,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需要勇敢智慧的人!
那么让一头马上就捕到猎物的疾速奔跑狼停下来,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头狼疾奔,不见血痕,不收利爪!
所以,孔立害怕了,放弃了,没有卫青在旁的刘彻,谁都不能亲近他,也不敢劝动他!老年的帝王,不是在享受,在休息,而是任性的孤独并狂欢着,营造着他手下仍是人才济济的虚假繁荣。
可连孔立都看得出来,自从李息临终之前把徐自为要走后,朝中目前的九卿,也就是十几年前能爬到太守就是命好的人才,这样的差距,实实在在说明了刘彻能力的衰退。
而数来数去唯一还算有希望拯救刘彻,拯救朝局的太子和皇后......
孔立和姜叹都不约而同的叹气......
想想皇后那个被动的性子和喜欢刘彻的样子,孔立不敢赌。太子那个身份,孔立没办法沾。除了缩起来,似乎也别无选择。
“我叹气就算了,你叹什么气?”
姜叹自斟自饮道,“我叹......如今呴犁湖单于去世,匈奴接连去世两位单于,本来应大大造势,趁机出兵扫平匈奴!可大战造成的损耗,让我们得先想办法和谈了。可怜细君公主远在他乡,撑了一年的病体,就换来了一个大宛之战的胜利。”
“李延年死了,《黄鹄歌》如今也没人再能唱出那悲戚哀婉的味道。”孔立倒是真的可惜李延年的音乐。
毕竟再也蹭不到椒房殿里郦苍和皇后的歌舞,乐府就只有李延年的能听听。
死了才活该,姜叹不愿意谈这个人,“南宫公主这次竟然举荐了一位听说是亲手养大的罪臣之女。”
“谁呀?”孔立问。
这事,不止孔立好奇,病怏怏的卫子夫也很好奇,她以为就南宫公主的性子,不拖上个一两年,根本不会找到人,结果这才半年,竟然选到合适的人了?
椒房殿上下为了让皇后开心,竟纷纷压后了其他事,派出去好多人打听南宫公主到底选了谁?又为什么选?
“其实说起来,这门亲戚也不远,一向跟言笑公主交好的红懿侯刘辟强,就是她的堂祖父。”瑕心一遍给卫子夫捋头发,一边津津有味的说道,“皇后您还记得嘛?红懿侯的儿子刘德曾经跟平阳侯一同审理过淮南的案子,最后刘德的次子请缨去造黄金啦!虽然现在还没结果,但当初言笑公主还说,若生个女儿,就嫁刘德的长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