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145)

作者:浅韵如玥

刚刚那种情况他不是没有梦到过,自从他在刘陵前往长安的路上,不怕死的截道时,一身紫衣的她打马上前把长鞭舞得熠熠生辉,在那骄阳似火的树林中,自己就如中暑眩晕一般沦陷了。

当时两人还没过几招,他一个晃神,就被刘陵的鞭子抽到脸颊,然后就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摁倒在了她脚下。

他哪肯服软,一边挣扎一边倔强的抬眸看去,那时高贵凌厉的紫衣女子,似是心情不错,打马绕了一圈,将他看了个仔细,根本没有女子被一点惊吓的样子,竟还笑着脆生生道:“敢截本翁主的道,倒是有些胆色,可惜是个没有未来的漂泊之人,放了吧!”

他却在抬头之后,再也移不开眼神,等他就要被抛下的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就在她上马转头时,出言喊住了她:“你!等一下!若…若我跟着你,会有未来吗?”

她似是略带惊讶的回头过来,问:“你要跟着我?”

他用力的点着头:“嗯!”

刘陵并没有直接收下他,而是一鞭子猛的抽了过来,见他灵活的躲开了,才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沉思了半晌才开口说:“光这样可不行,你可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他脱口而出:“自然唯大哥…呃...唯...”惯常拜人的口头语到了嘴边,他却还不知她是何人。

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竹林里,那紫衣女子,凤眸轻挑,剑眉舒展,朗声道:“我是淮南翁主刘陵!”

他长揖到底,郑重其事道:“从此以后,我——张次公唯淮南翁主之名是从!”

于是从那时开始,他就有了未来,有了一个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未来。

进了长安之后,张次公才意识到她有多优秀,达官贵人、王公贵族只要她想结交就几乎没有她搭不上话的人,他每次随她出席宴饮都会默默的跪坐在她身后,安静地、沉静地看着她觥筹交错;看着她巧言诡辩;看着她左右逢缘;然后再看她把消息一条条的传回淮南。

每次办完一件事,她都会拿着一支紫玉钗,静静的发呆,他曾问过,那可是她心爱之物,不然为何总是在最开心时才拿出来看看?她却道,那是她妹妹的,可惜…

可惜什么?他却不知道了,因为她在说可惜二字时,眼里流露的却是满满的恨意和不甘,没有了娇媚如花,没有了蛮横洒脱,他想,也许翁主也有很多无法保护的东西吧!就像他虽然在她身边,却依然帮不上她半分。

后来她走了南宫公主的路子,把自己送进北军,他很关心自己的未来,问了她一句:“进北军可能帮你?”

刘陵连头都没抬,却肯定的回答他:“自然,我大有用处。”

于是他还是那句话:“好,张次公唯翁主之名是从!”

就在他听说郭解出事被闹得很大后,突然想起几天前和椒房殿的人有过摩擦,慌得给她传了消息,生怕自己因为一时鲁莽坏了她的事,忐忑几天后,她告诉自己:“一如既往。”

是了,他担心什么呢?她那么厉害,有什么不能摆平的呢?

终于就在十天前,他知道了自己有了上前线立功的机会,想着那个马奴出身的将军依然能封侯为将,自己又有什么差的呢?若是将来真有作为,自然能帮上她更多,张次公突然雀跃不已,可那边只淡淡得传来一个“好”字。

只是,好…吗?也许自己只是她棋子中的一个,可自己觉得他不是棋子,是她素手撩拨的风筝,只要好用就会被远远的放到天上去…这样无论她在哪,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这些隐秘的心思,他从未说出口,可在梦里,心里的感觉无法骗人,梦里的刘陵也是一样的不肯放过他,有时二人相拥,两人的鼻尖就离了一寸的距离,她还偏偏故意撩拨他,试试探探的就要往他嘴上贴去,却在最后关头停住,轻笑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梦里惊醒过来,才意识到原来风筝不管飞多高,最贴近心脏的那根线,还是在她手里握着,她轻轻一动,自己就心神激荡。

最后他一连数日都不敢睡觉,生怕自己在梦里喊出她的名字来,让人听到,可是想要见她一面的想法再也压不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还是没能忍住,给她递了消息要见一面。

张次公走回屋子,轻手轻脚躺下,心里想着,便是见了一面又如何?不过是那根线被她拉得更紧罢了,不过…唯一所幸就是自己终于可以安枕好眠了。

春寒料峭,晚上又下了些小雨,屋顶上刻着“长生无极”四字的瓦当齐齐探出屋边,往青青绿丛中,淅淅沥沥的洒下些连串的雨滴,雨珠静悄悄的沉浸到泥土里,无声无息的滋润着盛开的花朵,而这一切仿佛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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