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120)
平阳公主拉着卫子夫在茶室坐下,示意众人都远远退开,她端起茶杯抿了抿,故事还未开头却先长叹出声,面色犹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卫子夫倒是有些奇怪,以她的观察来说,南宫侯张生对南宫公主一片深情,可今日却听平阳公主说两人在闹别扭,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平阳公主对姐妹的日常关心罢了。
平阳公主一杯茶下肚,觉得身子暖了暖,这才细细道来:“这事还要从之前的和亲说起。我朝与匈奴和亲自古有之,在…呵,应该说我朝最后一次和亲的时候,选人的环节出了岔子。”
卫子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扯到匈奴了?“这怎么说?”
“我大姐年少之时倾慕如今的张侯耏申,一心要下嫁,可那时她偏巧有一玩伴,乃是淮南王庶女,虽自幼失母却被姐姐刘陵翁主喜爱,当作亲妹妹抚养长大,别看刘陵她强势霸道,对这个妹妹却是百般温柔千般照顾,怕在淮南的地界,总有人欺负她,就送到长安来,托我姐姐照顾,还请她帮忙为她的婚事争取一二。”
卫子夫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开口问:“这位翁主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呢?”
平阳公主说:“那个时候你还小,我都没出嫁呢!叫刘隐,封号…南宫。”
卫子夫差点咬到舌头:“南…南宫?这…怎么会这样?”
平阳公主说:“先帝虽然性子温和,但是也很强势,匈奴使人来要公主的时候,选上了刘隐,身份合适容貌合适,哪怕我大姐再怎么争取,儿女私情在家国大事的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而当时,刘隐心慕南宫侯,南宫侯却倾慕大姐,本就是个复杂难解的局,又遇上和亲这等毫无转圜的事,事情越发难办了。”
卫子夫震惊不已,问:“那...后来呢?”
虽然时隔多年,平阳公主的语调还是充满了无奈和萧索:“后来…只能私下解决了,刘陵翁主来跟大姐大闹了一场,自此恩断义绝不再来往,而刘隐见爱慕之心难全,只求了一件事,就是以南宫的封号和亲匈奴。她此生得不到心爱之人,便是能让他的名字陪伴自己也是好的,也相当于嫁了他,毕竟你知道的,公主出嫁后,都以丈夫的侯爵相称,以示琴瑟和鸣。”
卫子夫有些感慨:“刘隐公主倒是个可怜的痴情之人…”
“呵,可怜的可不止她一个。”平阳公主冷哼出声:“先帝认为张侯耏申放浪形骸,实在不是稳重可靠之人,恰好南宫侯一往情深,人品贵重,还诚心诚意来求娶我大姐——刘阡,先帝甚为满意。就这样,我大姐嫁了儿时好友的心上人,名正言顺的冠了她刘隐最想冠的封号——南宫公主,出嫁那天,我亲耳听到刘陵来恭贺我大姐,那样怨毒的语气,我从没听过。”
“是如今在长安城长袖善舞、聪慧善辩的刘陵翁主吗?”卫子夫出席过几次正式的宴席,也见过大名鼎鼎的刘陵翁主,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看着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刘陵,也会有那么倔强执拗、不顾一切的时候。
平阳公主的脸色带上些肃杀:“自然是她,别看她现在温温柔柔娇媚可爱,发起狠来,可毫不逊色!当时,刘陵翁主对我大姐说:好姐妹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够了,嫁她最想嫁的人,入她最想入的府,封她最想得的号,日后,史书上,为汉牺牲、名垂青史的是南宫公主;幸福美满、富贵双极的也是南宫公主,南宫公主可真是一人享了两人的福气,也不知是是踩在何人的血肉之躯上,才能有如此功勋!”
卫子夫有些心悸:“这话…真是字字诛心,可这事也不是南宫公主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她…一定也是伤心难言,有口难辩吧?可当时太后就没插手管过吗?这事怎么能是大姐一个人的错呢?”
想起母后,平阳多是叹息更是伤心,如今自己这个婚事恐怕也是都是因为当初大大小小的事情,母后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当初先帝子嗣众多,除了弟弟,母后哪有那么多的心思为女儿争取到什么呢?也就如今才能随心所欲的作主,平阳压下这些想法开口解释:“当时梁王得宠,太皇太后和先帝在闹别扭,母后在皇位差点易主的阴影中没缓过来,哪有心情顾这些?”
卫子夫心里满是震惊,“所以南宫公主这些年才对南宫侯冷冷的,而南宫侯却一直一往情深?”
第50章 过往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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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想着这些年的往事,免不了唏嘘几声,才继续讲道:“大姐…始终放不下这件事,对淮南王一家和刘陵都是心怀愧疚,至于姐夫张坐,她应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吧!尤其是,建元…建元二年吧?大姐怀着小衿的时候,匈奴那边传来刘隐香消玉殒的消息,她差点母女俱亡,生产那天姐夫差点疯了,若不是被…被曹时拦着叫他别进去打扰医官抢救,他就要扑在姐姐身上了,姐夫蹲在产房外,几乎可以用双目通红和形容疯癫来形容了,字字泣血的开始讲他从年少到现在,是如何倾慕于她的,又是如何怕失去她的。一字一句都极尽真诚深情之重,我才知道姐夫这些年有多少苦闷难言,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