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首辅落魄时(85)
虽然她知道谢秀才只是脑子坏了,虽然白九和谢子介是同一张脸,但要她把面前的张牙舞爪的白九和那个温柔的谢书生当做一个人,鹿琼感情上是做不到的。
特别是她和谢子介的关系,怎么说都不太对,因此她能做的,也就是冷淡而客气的回答而已。
这少年警惕心太重,此时还重重地强调:“不准说谎!”
他不说这句还好,可配上他现在的样子,鹿琼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只有认定自己会被欺骗,才会这样说。
不,准确一点,鹿琼判断,十六岁的谢子介目前在害怕。
和她相遇的十八岁的谢子介,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因为不需要,谢子介自有一万种办法让对方说实话,就算是假话也没关系,他也能得到他需要的信息。
他很强大,也很自信,所以气定神闲。
十六岁的白九虚张声势,是因为他色厉内荏。
只是这个场景让鹿琼莫名其妙的感到了熟悉:害怕而无助的一方以及占据了完全主动优势的另一方。
鹿琼沉默了。
鹿琼的沉默明显让白九更加不安,他现在身上没有剑,自己也很虚弱,而这么久依然没有书中说的什么孟婆之类的过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恐怕还活着。
活着,就要为接下来打算。
可是他成为白九其实也就几个月,而且刚刚离了商队,他甚至还没有独自生活过。
然后他听见那个鹿琼很坦诚的声音:“这个字帖,是你送的,两年后的你。”
白九当然不信,他冲到桌子前面,鹿琼给他让了点位,只是强调:“不准损坏东西。”
十六岁的白九看起来就冲动,要是弄坏了谢秀才送她的书或者别的,鹿琼真的会气坏的。
幸好,白九听得懂话,没有冒失拿什么,而是先去看了那些书,他对着那些批注,脸越来越沉,是一种让鹿琼觉得莫名的神情。
他明显是有很多疑惑的,可还没等他问,眼睛从书上挪开,先看到了那一对泥人。
相互依偎的少年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和眼睛清亮的姑娘,明显是一个人捏的,也明显是一对。
那一瞬间,白九脑子嗡嗡嗡的,一时间什么又说不出来话,有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了结,让他居然又晕了过去。
鹿琼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也觉得合理,毕竟白九才刚刚醒来,又是看这看那的,又是问她话的,受了刺激再晕过去也正常。
她把白九放回去,出去告诉陆妈妈,今天家里可以给白九做些稍稠的米粥,让他吃了先养一养身体,过几日再说别的。
陆妈妈自然是一个劲的说好。
鹿琼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陆妈妈,谢秀才家里可有和谢秀才长得很像的表兄弟?”
鹿琼从来没问过陆妈妈谢秀才过去的事——这会让陆妈妈难做,此时陆妈妈使劲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哪有呀,少爷他长得那是沥江府的一枝花,虽说也有其他几个同样好看的谢家郎,可是像咱像少爷那样出挑的,没有一个。”
如果真有长得完全一样的表兄弟,那么这种事儿家里人不可能不提起,所以,鹿琼垂眼,屋子里面的就是谢子介,只不过是脑子坏掉,以为自己才十六岁。
在谢子介醒来之前,鹿琼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其实也就是照顾好这个没有声响的人,等他醒来了那么一切就都会好,毕竟谢秀才无所不能,但是当谢子介醒来了以后,鹿琼却发现麻烦事还有更多。
照顾病人固然麻烦,但照顾一个有自己思想并且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少年人其实更麻烦,鹿琼感觉,自己好像更懂了一点曾经收留自己的谢子介。
她感激那时候耐心给出承诺并践行的谢子介,照顾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并做到在她那里无所不能,实在不容易。
现在轮到十七岁的自己照顾白九了。
还是要好好和白九聊一聊的,鹿琼想,恢复记忆这种事,没有人知道要多久,在这段时间,她得让白九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不是一个不注意这少年就消失,下次传来的消息就是匪首白九已经被枭首。
鹿琼不知不觉的也改了对谢子介的称呼,无论如何,在鹿琼内心深处,她还是做不到把谢子介和白九当做一个人。
尽管他们只差了三岁。
鹿琼端着粥回到了屋子里,白九已经又醒了,此时正慢慢自己坐起来,鹿琼给他拿了两个枕头垫着,把粥递给他。
“吃饭自己还能行吧?”鹿琼问他,对上白九的眼神,于是又耐心的多解释了一句:“要是不行我喂你,别把粥洒了。这些天院子里天天晾晒东西,再晒被褥,容易让别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