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首辅落魄时(106)
江六恍然大悟。
而白九则出了门,他看了眼天空,心情居然异常平静。
去一趟也好,他也有话要问胡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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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简朴得坦荡,他的确不太在意钱财,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至于让自己太舒服,他是没这个需求的。
除此以外也发自内心的做清流,别说美色,就连子嗣都不看重。
他家中只有一发妻,生有一子,三年前孩子去世,胡大人自然也悲痛,但也松了口气,并不纳妾,也不强求后嗣,依然治学做官,做他的直臣。
其中连老妻都不能道的是,时人尊师如父,他虽然自诩行得直坐得正,但是被自己其余师兄弟骂所行之事必遭天谴,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可以,不得好死不行,胡大人很通透,儿子没了,还能过继侄子,但自己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儿子在自己回京后不久过世,胡大人便觉得这是一片孝心,替自己担了手刃恩师的天罚,因此他更是觉得要对得起儿子,就得好好做他的直臣,等以后封侯拜相,给儿子做些功德,让孝子能投个好胎。
此时这宅子的门房通报,陆伙计来了。
胡善龙自然不可能去迎,是身边的管事代他去的,远远的看见这个陆伙计是个俊秀的少年,管事就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他之前在皇宫里伺候了不少贵人,不乏有貌美如潘安宋玉之辈,可和这个京外伙计比起来,居然都逊色三分。
可仔细瞧过去,管事便觉得索然无味了,虽然貌美,但陆伙计行动粗野,像是那些风尘仆仆的行商,虽然知道商铺伙计这才是正常的,但管事还是觉得暗自可惜。
这自然是白九故意的。
陆伙计可以俊秀如谢家子弟,但不能举手投足都是书香世家谢家的气度。
管事把他引到前厅落座,白九看着面前悠然的胡善龙,恨得眼睛都发红,可面上依然一丝都不能带出来。
而胡善龙,也远远没有那么悠然。
这张脸太容易让他想起来谢让了。
他拜谢让为师时,谢让也不过三十五六,谢家人都老得慢,除非是入了仕途需要显得老成持重,不然很少蓄须。
谢让那时候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和十几岁的胡善龙走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显老,而面前的少年呢,又活脱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谢让。
顾盼生辉,俊秀洒脱,哪怕是有些粗野不知礼,配上这张脸,都化作不拘小节的名士风度了。
一个名字已经到来胡善龙唇舌之间,又被他咽了下去。
谢家最出众的孩子,那个死在江南,死在胡善龙面前的少年谢嘉鹿,和陆伙计也差不多大。
胡善龙只信亲眼所见,可此时由不得他不多想,因此胡大人很和气地招呼对面的少年。
“你是哪儿的人?这样俊秀的后生,老夫看了都要年轻十来岁呢。”
他面上带笑,语气温和,一句话前面还是汴京官话,后面却换了沥江府的秀丽软言。
第50章 胡善龙多年想说的话……
白九心一跳, 他几乎是毫无犹豫,立马接下去道:“大人更加气度不凡。”
他说的是府城口音的官话,把后半句话直接跳了过去, 只回答了前半句,至少胡善龙听不出来问题,这就真的像一个普通的府城伙计了。
府城的商户们,大多都听得懂汴京城的官话, 自己说得并不雅正,但别人也听得懂。
而如果白九回答了后半句, 那就很麻烦, 他一个府城出身的伙计, 怎么能听得懂江南口音?
胡善龙这个试探只能算是阳谋,他当年在谢让府中求学,师兄弟们就很爱这样玩笑, 看他人能否反应过来,就算是思维敏捷的小师侄谢嘉鹿,偶尔都要顿一下。
但陆伙计接的很好,固然说的只是平常客气,但没有出纰漏,就算过了第一关。
胡善龙也就不再直接试探, 他提问了白九几句经义,眼睛却在不住打量面前的少年。
太像故人了。
他跟着谢让读了十几年书,说句实在话,谢让的长相,比他亲爹记得还清。
胡善龙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像谢家人的人,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浮现起来, 是不是谢家也像当年的范氏一样,留下来一个后辈?
范氏犯上,连累家族,天子念在昔日情分,并未对漏网之鱼处理,反而加以恩宠,以示仁德之心,可范家子却是个不知道好坏的,不但在后宫妃嫔咒杀天子时掺了一脚,还害死了年幼的十一皇子。
谢妃亦连累家族,若真有小鱼小虾逃出生天,倒是和范家子境遇类似。
他又简直要大笑出声来,谢家的案子,是他动的手,青巷案的卷宗,是他深夜回京,呈到天子案前的,谢家从哪里留下来一个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