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关系户(72)
可岳珈却没这般豁达,一则宋淇向来不喜欢她,她没必要去讨人嫌;二则她始终不多乐意见到李珺。于是便与玉露商量,拿十个茯苓饼换她今日代自己陪熙蓝外出。
熙蓝出了王府,岳珈百无聊赖,想着许久未见金老爷,便往金府去了。
她到金府门口时,却见有个年约十岁的男孩坐在台阶上抹泪,手边放着一筐鸡蛋。岳珈疑惑走过去,那孩子一脸焦急地站起来问她:“姐姐,你可知这金府一家搬去了何处?”
“搬走了?”岳珈惑道。她之前从未听金老爷提起,怎会突然就搬走了。
那孩子摇摇头,扯着袖子将眼泪鼻涕一把抹了:“去年春天我还来过,今天娘让我给金老爷磕头请安,讨几两赏钱好作束脩交学堂去。方才我敲了门,应门的却不是林伯伯了,还跟我说金老爷已经搬走了。可这门匾也没换呀,是不是金老爷不乐意赏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说着说着便恸哭了起来。
岳珈取了帕子给他擦泪,她认识的金老爷不是会吝啬几两银子的人,那为何门僮要说谎?
“以前我来的时候林伯伯都会请我吃好吃的,刘花匠会给我编手环,秦大娘还会帮我梳头发。”
“金府原先有这么多下人?”岳珈诧异,为何她在金府里从未见过这些人。
“是呀,金老爷一家十二口,下人有五十来个呢。”小男孩抽着鼻子,把贵人交代的话一句句背出来。
六七十口人,突然都上哪去了?岳珈回忆在金府的点滴,可疑之处甚多,但因金老爷待她亲厚,她一直不愿妄加揣测,怕自己的多心辜负了金老爷的情义。
若这真的是一个骗局,她该去拆穿吗?
岳珈看着金府的门匾,良久之后,从身上寻出些许碎银放到那孩子掌心,道了句“天冷,回家去吧”,言罢便转身离去了。
她终究没有勇气去求证,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非要亲眼看见那不堪的真相。
她在长安无亲无故,一直将金老爷视作亲人,待在金府的时光最是温暖自在,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偌大长安,竟连一个真诚待她的人也寻不着。有那么一瞬,她想策马回庆州去。即使日子穷苦,至少人心是真的。
岳珈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回到肃王府,正碰上熙蓝与李珺回府,奇的是宋淇竟也来了。然而岳珈情志低落,无心去琢磨其他,草草行了个礼便回杏棠斋了。
见她这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宋淇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瞬间心情畅快。不过她今日的戏还得继续唱下去,父亲交代了,要她多亲近李珺,将来才好借上李之璞的东风。
那日之后,岳珈再没出过王府,除了照顾熙蓝起居外便只将自己关在屋里发呆,连照韫的课也托病不再去听。谁知闷了几日竟真染了病,浑身烧得厉害,连床也下不得了。
岳珈刚一病倒,颂王府便送了太医过来。一听是颂王派来的,岳珈立刻将人轰了出去,说什么也不要他诊脉。
那太医交不了差,瑟瑟发抖去向颂王回话。颂王哪腾得出心思去计较他办事不利,急匆匆便策马往肃王府去了。
而这回,他也吃了闭门羹。
元荆百思不得其解,他何时得罪了她?
无论是什么因由,眼下治病要紧。元荆吩咐秋石去趟金府,不多时,小玉带着一个郎中来了。
“多福姐姐。”小玉敲着门,“老爷听说你病了可着急了,让我带了大夫过来,你快开门呀。”
门内静了许久,岳珈终于开了门。她面容憔悴,眸光涣散,开门后并没让小玉与郎中入内,而是朝元荆说话:“烦请王爷让大家都散了吧,我有几句话想与王爷说。”
她的声音虚弱中带着疏离,元荆心头一紧,抬手遣散众人。
岳珈转身回屋,步履艰难。元荆急步上前扶她,岳珈并未抗拒,只道了声多谢。
这声谢,却比寒冰更冷,比利刃更伤人。
岳珈坐下喝了半口冷茶,寒气入肺,掩唇咳了起来。
元荆看得着急,问她:“我究竟何处令你不悦,你要这般折磨自己?”前几日还有说有笑,他以为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为何她忽然又冷若冰霜。
“我的悲喜全由王爷操控,怎敢不悦。”她在长安,活得像戏台上的扯线木偶,全为博旁人的乐罢了。
回想方才她对小玉的态度,加之她许久不去金府,元荆猜想她大约是知道了金府的事。
当初他怕她在长安无依,怕她倔强遇事不肯来寻自己帮忙,这才设计了金府以防万一。虽是为她着想,也确是欺骗了她,没什么可辩解的。
“奴婢出身边地,见识浅薄。比不得你们长安贵人,惯了耍弄手段。只求王爷念在我兄长为国尽忠的份上,放过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