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关系户(102)

作者:猫腿子

“为何?”岳珈瞪大眼睛,穆国公是皇后生父也是皇帝的恩师,向来贤名在外,从不曾像康宋两家那般为非作歹,陛下为何容不得他?

元荆垂眸,穆国公也曾是他的启蒙先生。

“薛声私藏突厥细作,穆国公把一切都揽了下来。毒酒是他自己向父皇讨的。当时皇后命在旦夕,父皇允他待皇后去后再行了断。”

“穆国公揽下一切?陛下信了?”穆国公为人如何陛下没理由不清楚,怎么会轻易蒙混过关。

元荆摇头:“若真是穆国公做的,父皇大概不会那么生气。反倒是薛声,薛声平素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背地里却做出此等大逆之事,这般欺君罔上,才更让父皇觉得穆国公府只是表面恭顺,实则暗藏祸心。”

皇帝原想将薛声问斩,是皇后在病榻上苦苦哀求,求陛下为薛家留下唯一的血脉,穆国公也以死作保,这才保住了薛声的性命。

元荆撑着岳珈走进观澜亭,收了纸伞倚在一旁。见岳珈失落伤感,又问道:“你觉得父皇太狠心了?”

“是。”岳珈直言不讳。

“这话与别人便不要说了。”元荆话里没有半丝责怪,他自己也觉得父皇如此处置太过狠厉。薛声的表里不一他早已知晓,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坏事,难道非要所有世家子弟都庸碌无为,大数朝廷才能安稳吗?

可是父皇自抱病以来猜忌之心日甚,他自己便是出身前朝的世家望族,靠着祖辈留下的兵丁起事,一举改朝换代。而穆国公身为帝师长伴君侧数十载,深知皇帝所忌惮的,为求自保一直收敛锋芒。

可是薛声终究还是浮躁了。

但又如何能怪他呢?眼见康家覆灭,宋家日薄西山,他又如何能不忧不虑,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但愿薛声经此磨砺,能修一修性子。

“可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岳珈仍为薛家不平。

“他若不是一时糊涂,早就满门抄斩了。”元荆拆了一方石凳上的软垫叠在另一方石凳上,确认暖和不透寒了才让岳珈坐下,又继续说道,“糊涂也好,清醒也罢,错既已成就当承担后果。何况穆国公向来最重声名,如今对外只说他哀思过度随皇后去了,国公爵位也留下了,如此体面归去,远胜过如敬国公府那般狼狈收场。”

岳珈坐在双叠的软垫上,与元荆一般高。她不知道穆国公走时作何想,只知道薛声此时必定难过至极。

“我知你与薛声有些交情,所以才特地与你说这些。一来怕你从别处听得些缺头少尾的传言,受人鼓动利用。二来是希望你能开解薛声,别让他钻了牛角尖。”

方才元荆对薛声态度冷漠,岳珈还以为他也在怪责薛声。她问:“你既也担心他,何不自己去?”要说开解,元荆更能剖析世情,比她这笨嘴拙舌不是更强许多。

“我去不得。”多年知交,元荆亦不愿见薛声就此一蹶不振,但碍于身份许多事他做不得,“虽则穆国公代罪自戕,但父皇对薛声疑虑尚存。我若与薛声交往过密,父皇纵是不疑我,也难免要盯着薛声。”

薛声如今没了穆国公与皇后的庇护,处境甚是艰难,事事都当格外谨慎。

岳珈不觉叹气,从前只觉得他们这些皇亲贵胄享尽富贵,时常羡慕,现在却觉得他们事事顾虑谨慎倒不如寻常人家过得痛快。

日后她是不是也得这般谨慎处世?

“你后悔吗?”元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后悔没有回庆州?”

岳珈仔细想了很久,现在的庆州太平安稳,若是她拿着陛下给的赏赐回去,建一座宅子,置几亩田地,那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可那般日复一日,又有什么滋味?

“世事有得必有失,我既选择了长安就只管把日后的日子过好便是。”

“长安倒也没有那么可怕。”元荆道,“说到底也是薛声心思不正才至如此地步,你与他不同,你一心为着大数社稷,我知道,陛下也知道。你既选择了长安,大数定不会亏待了你的日子。”

第62章 夜谈

厚重的白纱罩着穆国公府, 门生故吏上门拜祭,皇帝也御驾亲临,扶着柳木棺拭了几滴泪, 感慨几番当年的师生情谊,金口亲赐谥号“忠纯”,也命薛声承继“国公”爵位。

往昔功过, 一并盖棺入土了。

岳珈直到入夜之后才到国公府吊唁,薛声独自跪在棺木前断断续续烧着纸钱。焰火忽明忽暗, 照得他的脸也忽明忽暗。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的父亲险些害她送命,就算她心有怨恨也在情理之中。薛声往火里撒了厚厚一叠纸钱, 看着火焰慢慢吞噬,纸钱从发红到燃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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