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琼枝(229)
“我忘了……”
柔兰小脸苍白,剔透的瞳仁里皆是慌乱,方才脸上浮起的红悉数退去,竟是手足无措,“对、对不起。”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那两个字,只以为他当真疼得要命了。
“你、你有没有事啊?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手足无措,片刻后,才颤抖着手去查看祝辞的伤口。
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一些,掀开他的衣襟。
祝辞没拦她,看向了她。
小姑娘显然是吓到了,又是懊恼又是无措,眼眶里蓄着泪花,泛着红,目光一寸都没离开过那血痕,似乎是怕他太痛,呼吸都不自觉放得很轻。
此时的模样漂亮得不真实。
和昨日被欺负得眼泛泪花,对他羞恼却又不敢骂他的模样倒是很相似。只不过此时的她更让人怜爱。
柔兰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在看什么,她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他伤口上。
方才她一推,原本恢复了些的伤口竟又崩裂开了。
血迹洇染了一大片白布,看着好生可怕。
她后悔地眼眶又红了,咬着唇站起来,跳下床榻跑到外边去,取了伤药和干净的纱布回来,再给他重新上药。
祝辞就这样看着小姑娘飞快跑出去,消失不见之后又啪嗒啪嗒跑回来,坐在他身边给他换药。
他没说话。
伤口靠近心口,疼痛钻心刺骨,他也没吭声,只皱起眉。
从始至终,目光都落在柔兰身上。
虽然疼痛丝毫没有减退,反倒因为撕下黏连的纱布而陡然加剧,痛不欲生,可他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深处,竟缓缓滋生出似有若无的欢喜。
那一阵欢喜逐渐扩大,让他的眼眸深了些。
“念念。”他道。
柔兰正在给他伤口上药,一点差错都出不得,闻言只随便应了一声,把他摁住了,秀气的眉皱起,隐隐有些嗔怒,“别动。”
他便没再说话,只唇边噙着薄薄的笑,就这样看着她。
等到柔兰终于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额上又累出了汗。
只是,她正想问他是不是还很痛时,一抬起眼,却撞进那双眼里。
“你……”
柔兰蹙眉道。
下一刻,在她的视线中,祝辞注视着她道:“念念,你很在意我。”
她很在意他。
如若不是这样,方才她又怎会急成那模样,眼瞧着快哭了。
小姑娘心里是有他的。
从前他虽然对自己这么说,才放纵了自己去强夺她的念头,肆意放手把她谋夺到身边。一面拥有她,一面对自己说,她是喜欢他的,他没有做错。
只是后来她跑了一次又一次,让他坚定的判断开始动摇。
可他抑制不了心中滔天的怒火,抑制不了只要想到她会嫁给别人,任别人对她做尽亲密之事时便充斥他内心的,疯狂的嫉妒和占有欲。
于是,她跑一次,他就将她抓回来一次。
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哪也去不了,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他曾经在她的眼里也见过与他同样的情愫,即便只是在她情动之时,朦胧眼里稍纵即逝的情绪。
只是除此之外,她好似一直都是恨他的。
她靠近谁都不靠近他。
为此,他甚至嫉妒过顾忱。
即便他是她的哥哥,天生便和她有兄妹情谊,虽然是和爱人之间不一样的亲情,但他也控制不住地嫉妒,他嫉妒她会对顾忱关怀备至,对顾忱毫无心防地靠近,冲着他笑。
那日大雨滂沱,他站在窗前看那枯枝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听见松萝说她离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得干干脆脆时,他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她不喜欢他。
可他抑制不了自己再次将她抢回来,甚至在知道自己即将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以后,什么也不考虑,强势要了她。
他很自私。
即便在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之前,也自私地想将她变成他的,把她套在祝二夫人的桎梏下,得到她。
可是,老天也开了一次眼,眷顾了他。
他活了下来。
而且他醒来之时,第一个见到的是她。
谁也不知道,在他睁开眼看见她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多高兴。
那种从心底弥漫上来的喜悦充斥了他的胸膛,久久地激荡于心,无法消失。
本来以为,她是被赴白那些人叫过来的。
可之后看她的反应,她在不小心推到他伤口时紧张又懊恼的神情,那不是假装的。
小姑娘是在乎他的。
否则怎会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在他床边守着?
二十年以来,他一直以为上天无眼,纵容恶人作乱,世道不公。
可现在他才知道,老天待他不薄。
听见男人这一句话,柔兰忽的一僵,霎时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她咬住唇,眉心蹙得紧紧,心里什么都想不了了,垂眼没有看他,只磕绊道:“你、你……你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