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嫆/因风起(75)
也幸亏是卫嫆接手了北疆,不然……
谢昀将手狠狠的砸向了桌子,似是恼怒又似是后悔。
自己竟然自私的让卫嫆孤身一人在北疆拼杀了这么多年,他此刻背对着陈生,眼眶微微湿润,双手也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再责备陈生对卫嫆的放任,只是轻声交代, “你去找匹好马,我去将她带回来。”
“还是末将去吧。”陈生站在卫嫆身后,言辞恳切。
谢昀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平稳呼吸后转过身来,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只不过言辞是不能让人反抗的泠冽。
“我去,这么多年也该是我去找她了。至于你,遵循卫嫆的命令,严密监视常德,另外除了常德以外,谢家军其余高位将领,皆不能放过。”
陈生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又不得不遵命,只点了头,行了军礼后,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谢昀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东西。
*
荒城,城主府。
卫嫆昨夜没有离开,但是也没有贸然跟上去。
呼耶寒蝉认得自己,即便现在自己乔装成了普通妇人的模样,但是军旅之人的眼睛好比大漠的鹰隼,尖而锐利。自己毕竟只是孤身一人于这险峻丛生的城墙之中,不能轻易冒险。
她只能暂时蛰伏。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卫嫆替了当值的婢女,此刻站在议事厅的门外五尺处,安静的蹲守待命。
卫嫆的目力和耳力都很好,她听着屋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以及看着偶尔开门时屋内露出的场景。
蛛丝马迹都显示,呼耶寒蝉并不在此处。
这么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被安排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
会是哪呢?
正午的日头有些刺眼,卫嫆眯着眼看着枯败的花圃,仔细思量。
城主府前院枯败,一副常年无人打理的模样,那人不可能在那。
那么大概率就在后院,后院除却议事厅,侍卫和婢女的房间外,就是“贵人们”居住的南苑,可自己昨晚偷偷借着整理铺面的名义进去过,并未发现多了一个人的迹象。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东苑和西苑。
只是,这两苑进出的人都极少,会是哪一处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卫嫆瞧着极为眼熟的婢女,低着头,端着盘子,匆匆走过。
她在哪见过她来着?
在哪呢?
卫嫆极力思索着,忽然回想起昨夜引着呼耶寒蝉进来的人,也是一名女子。
瞧着身形和这熟悉的感觉,不正巧就是不远处的那个人么!
卫嫆隐藏在黄色枯皮下的眼睛微微一亮,不动声色的注视着那人的走向。
尤其时,她在往东和往西的分岔路口,决绝的毫不犹豫的去向了西侧。
卫嫆心底便有了数。
很快,正午的日头到了头顶时,来换班的人便到了。
卫嫆笑嘻嘻的同来人寒暄了一番,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回到房间后,卫嫆又在脑海里开始勾勒整座城主府的构造。
尤其是西苑,那是整座府内最为偏僻的位置,如果呼耶寒蝉真的暂时被安置在那里倒也合乎情理。
只不过,自己该如何去确认他的身份呢?
面对面,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偷听?也不太容易实现,他从昨夜进来到今日,一步都没离开过西苑,话都没同人讲一句,自己又能从哪里去偷听。
卫嫆急的在小小的婢女厢房里徘徊了好几圈。
才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既然不能正面相视,那么背地里偷偷去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昨夜也只是匆匆一瞥,也分辨不出他是人是鬼。
主意既然已经拿定,卫嫆也不是个犹豫的人,当即便想好了去的时间。
今夜辰时。
*
此时城主府西苑。
呼耶寒蝉坐在房间,静静的望向窗外,看着烈日当空和冬雪交融,自己则隐匿在屋内的黑暗处,利落的喝下一碗浓稠的黑色汤汁。
喝完,身旁的婢女默默收回,而后谦卑的俯下身子低声说,“我家主人说,大人今日就好生歇息,
主人晚些时候会亲自前来拜访。”
呼耶寒蝉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婢女收拾好屋内的剩余碗筷,很快便退了出去,只剩下呼耶寒蝉一人呆在屋内。
若有人此时看见他,会突然觉得他有些和光同尘的意味了。
身上曾经的喋血和杀意被他收敛的分毫不剩,他此刻身着中原人的服饰,除了发饰还是北蛮的样式,其余一切可以说是和中原人,无甚不同,甚至就连原来黝黑的肤色都变成了他曾经最鄙视的苍白。
呼耶寒蝉维持着端坐的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很久以后,他才慢慢抬起右手抚摸着左心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