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216)
身后响起了轮椅滚动的声音,沈谣回过头,见到日光下俊秀的青年,竟有些莫名的难堪和不知所措。
周熠宁似是未曾察觉到她的异常,嘴角挂着一抹轻笑:“沈姑娘,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我很开心。”
沈谣闭了闭眼,不知该如何告知他真相。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沈谣道:“这是我在路上买的饴糖,你尝尝。”
沈谣并没有接过整个纸包,只是打开从中取出一枚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舌尖的苦涩。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远处画舫传来歌女柔肠百结的婉转歌声,竟恰似沈谣此刻心境。
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纸,她对周熠宁道:“这是我开的方子,另绘有一套按摩技法,药物配合按摩,假以时日你定能站起来。”
周熠宁接过扫了一眼,见字迹娟秀,图画简洁写实,即便不懂医的人也能按图索骥。
“谢谢!你放心好了,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周熠宁笑意满满,将手中的纸仔细折好,贴身放在了胸前。
仔细珍重的模样此刻在沈谣看来是莫大的讽刺与辛酸。
终是装不下去了,沈谣咬了咬唇低下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锦盒拿了过来,推到周熠宁面前,哑着嗓子道:“小女子愚钝不堪,怕是不解公子心中意,愿郎君另择良家女,美效琴瑟和韵之态。”
“你这话是何意?”周熠宁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不见,紧紧盯着沈谣的脸,眸底是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沈谣因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他的双眼,遂一直低垂着眼眸,她别过脸,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
“没什么意思,下个月我便要嫁给宁王了。”她抬起头看向周熠宁,眼中再无一丝愧疚,她清润透彻的眸子里唯余冷漠,“小女子还有事在身,便不打扰国公爷欣赏湖光山色。”
说罢,沈谣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了分水亭。
“……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歌女的吟唱声反复回荡在湖面上,周熠宁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大声问道:“你是甘愿的吗,如果不是……”
不等他说完,沈谣的声音已穿过歌女的靡靡之音一字一字传来:“我心甘情愿。”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平静的湖面漾起了一层层细小如鱼鳞般的涟漪。
周熠宁枯坐许久,这雨便淅淅沥沥下的执着,未有丝毫停歇的架势。
“爷?”亲信周丰小声唤道。
“何事?”周熠宁面色如常,似乎方才的一幕不过是幻觉。
周丰小声道:“府里传来消息,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派人请姑娘进宫,这会儿怕是人已经走了。”
周熠宁转了转轮椅道:“回府。”
“这东西?”周丰指了指被放在石桌上的木匣子。
周熠宁似是刚刚才发现这东西的存在,他伸手打开木匣取出他用心雕琢打造的鲁班锁,样子很是怜爱,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将木球用力拍向石案,木球瞬间碎成渣子。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阴狠的冷笑,淡淡道:“走吧。”
“主子,您的手……”
周熠宁放在膝上的手掌正渗出鲜红的血,染红了膝上青衫,他却毫不在意地冷笑:“我曾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第101章 大婚
沈谣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春雨如酥,却也寒凉入骨。待上了马车,身上衣衫已然淋湿,好在她穿得多,倒也不觉得寒冷,只是濡湿之感让人很不舒服。
坐上马车,她撩开车帘已看不到分水亭,雨幕中的远山近峰,亭台金碧皆如梦境般恍惚不真实。
她平生很少欠人恩惠,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她欠周熠宁的不止两味药、一个鲁班锁那么简单,只希望他能如她所愿治好自己的双腿,重新站起来,这便是对她最大的宽慰。
太子大婚后不及三日随新婚妻子回门便匆匆奔赴战场,随行的还有武安侯及武安侯世子。
沈谣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阖府上下俱已知晓。旁人不知宁王身份,但沈慧是知道的,乍然听到这件事,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待回门这日,见过长辈之后,便匆匆拉着沈谣询问实情。
沈慧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听闻不久前敬妃入宫哭诉,说是宁王危在旦夕,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她每日里求神问佛,幸得白石道人指点迷津,留下四句箴言,指明要诗中女子冲喜方能救回一条命。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沈谣道:“这便是那四句箴言,你看看。”
沈谣从未听过这些,便拿起纸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