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200)
他看不到只能根据身边人的反应来猜测所处环境。
尽管知晓沈翀近况,但再次见到他,萧衍仍旧有些诧异,许是曾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一朝跌落神坛,如今凄凉瘦削的样子实在是落差太大,他竟生出了几分不忍,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沈翀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上品沉水香,遂拱手道:“殿下万福金安,恕在下无礼,不便起身见礼。”
细究起来,沈翀与萧衍是有些交情的,他十多岁时曾做了太子四年的伴读,感情虽算不得亲厚,但也较之旁人亲近些。
太子萧衍性格孤僻城府极深,沈翀与他相处甚久依旧不能看透他,是以今日来此怕是要打一场硬仗。
果然,只听萧衍道:“你今日是以魏国公世子的身份见孤?还是孤的堂兄?”
沈翀自嘲道:“有何区别?无论是姓沈还是姓萧皆不过一废人尔。”
萧衍的目光从他的双腿落至双眸,许是他的示弱让萧衍升起了一丝丝愧疚之心,他没有再咄咄逼人,直接道:“你今日见孤,有何事?若是为了魏国公之事恕孤无能为力。”
沈翀轻轻摇头道:“沈慧那丫头被宠坏了,好歹我与她也做了十多年兄妹,今日便代老夫人将这丫头接回去,这些日子多谢殿下照顾。”
“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沈二姑娘何时走丢了吗?”萧衍眯了眯眼,依旧打哑谜。
沈翀早料到他不会轻易放人,便不再继续纠缠,转了话题道:“来时母亲命人做了一些点心送予殿下尝尝。”
说着韩七便将点心送了上来,不等萧衍身边的太监接过,韩七便自作主张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排放至两人身旁的小几上。
萧衍看过去时,正好是韩七拿出一碟子苹果蜜饯,他眉心微蹙,目光不由落向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随即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你竟还爱吃这些零嘴。”
沈翀嘴角微微带了一抹笑:“臣下是个念旧的人,总怀念以前的味道。”
看到这盘苹果蜜饯,萧衍不由想起了六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是一年冬日他偶感风寒,吃了几天的药,自觉病已痊愈,便对太医每日送来的药很是厌烦,身为太子的伴读,沈翀不得不替太子解决这桩麻烦事儿,因而后面几天的药全都被沈翀吃了,太子为了奖励他,便每每让人准备了他爱吃的苹果蜜饯。
谁知有一次喝罢药直接吐了血昏死过去,若不是恰逢孙神医在京城,沈翀这条命根本就救不回来。
沈翀也算是阴差阳错地救了太子一命,此后多年太子对魏国公府也多番照拂。
此时看到苹果蜜饯,太子被压下的几分愧疚又再次涌上心头,他抿了抿唇,不情不愿道:“孤会命人查找沈二姑娘,一找到人便送回魏国公府。”
“多谢殿下。”沈翀察觉出太子有些不耐烦,便又扯出当年在东宫的一些旧事,三言两语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当年同为伴读的曹国公长孙李肱。
“李肱在云南的境况还不错,再有两年便调回京……”
曹国公与秦氏走的近,长孙李肱不知为何被安置到了云南安宁做了从五品的盐课提举,这职位虽油水甚多,但云南地处偏僻,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去那里。
萧衍有些惊讶:“他给你说的?”
曹国公与魏国公向来不合,他没料到两家小辈竟有来往,也仅仅是几分惊讶罢了。
“我与他时常通信,年前他还着人送来了一些云南的土仪。只是近日云南土司因盐务作乱……”沈翀拧起眉头,“不知殿下如何看待现下云南局势?”
“呵……”萧衍手指往桌面上轻轻敲打了两下,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沈翀并不恼,只徐徐道:“不出一月,燕王必反。”
萧衍敲击的动作猝然停了下来,微垂的眸子射出一缕精光,看向沈翀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凌厉的审视。
燕王在云南的动作除了皇帝与朝中心腹几分知晓,其他人一无所知。之所以瞒着便是为了不走露风声,西南军已镇压土司为由快速收缴燕王手中权力,以最低的损失悄无声息评定叛乱。
“不知堂兄有何高见?”萧衍的身子不由端正了许多,比起方才的闲散不耐烦此刻更显谨慎。
对于他突然改变的称呼,沈翀心中微微不适,继续道:“燕王会借着镇压动乱的机会起兵谋反,打的八成是‘清君侧’之类的名头。萧秦两姓矛盾已不可调和,燕王的母亲同样死于秦氏之手,从他这些年在云南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秦氏恨之入骨,既是出兵,秦氏自是最好的借口。”
百年来,秦氏依仗权势为虎作伥,便是不懂朝政的百姓亦知秦氏之恶,称呼秦首辅为国贼。当年燕王能从秦氏手下逃脱还多亏先帝爷装疯卖傻,早一步筹谋将尚是稚童的燕王早早打发到云南偏僻之所,又委以心腹辅佐这才勉强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