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171)
周氏紧紧抓着沈慧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她道:“你的清白可还在?”
那日沈慧落水后不让人碰,是她伺候沈慧沐浴更衣,从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沈谣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妹清白与否不在她自己,亦不在悠悠众口,只在太子一念之间。”沈翀看向父亲正色道:“儿子以为此番咱们无须向太子解释,联姻只是稳固东宫与魏国公府联系的手段而已,若此番太子悔婚,也正说明太子对我魏国公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信任,如今我魏国公府为太子做了马前卒,已是秦氏眼中钉,东宫若是举棋不定,便是后患无穷,咱们须得另寻退路才是。”
沈翕拧眉不语,许是多年来与秦氏的虚与委蛇让他失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万事求全,即便知晓沈翀说得有道理,仍是担心事情走向最坏的一面,失了挽救的先机。
他长叹一口气道:“便依你之计。”
近日来朝堂上不太平,先是回京述职的沈翀被秦氏为首的内阁弹劾,原本治水有功的沈翀却被扣上指挥不力、罔顾百姓生死的罪名,若不是次辅王淮据理力争,沈翀必得降职,如今功过相抵已是最好的结局。
除此之外,不少在朝沈氏官员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打压。
秦氏一番动作不可谓不快,也让沈翀深刻地认识到了朝堂的险恶。
沈翕安抚地拍了拍沈翀的肩膀,“沈家此后怕是再无太平日,你行事多思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桃安居。
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二人好半晌才止了声,周氏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拍着女儿的背脊安慰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留在府中绣嫁衣,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待风声过去自然就好了。”
原本还在抽泣的沈慧却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道:“女儿偏不,若整日龟缩在家还不坐实了污名,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只当我心虚。”
周氏一怔,复又道:“你说得有理,便如往常一般行事便可。”
回到紫藤院不久,打探消息的暗卫便回来复命。
“江婆子与姑娘一行分开后便直接去了客栈,随后便向小二打探了一些京中旧事,所问颇杂……”
沈谣听了暗卫的复述,沉吟半晌道:“留几个人仔细盯着。”
暗卫想了想又道:“世子那里也派了人盯着。”
看来不仅是自己觉着江婆婆古怪,便是兄长也觉察出了江婆婆的异常。
原本沈谣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两日,暗卫忽然来报说是有人暗中捉拿江婆婆,是世子的人出手阻拦救了江婆子。
沈谣道:“江婆婆人呢?”
“她去了梧桐巷的一处院落,进去后再未出来。”
梧桐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江婆婆去哪里做什么?
“可知院子的主子是谁?”
“属下还在查,请姑娘稍待几日。”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暗卫及时退下。
青禾缓步入内,道是世子来了。
她以为兄长来此是为了二姐之事,谁知沈翀来了之后便一直闷头饮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青竹便端了几盘点心上来,俱是香甜软糯的吃食。
沈翀瞥了一眼道:“我记得你并不喜甜。”
“恩。”沈谣捻了一块儿南枣柿泥糯团浅浅咬了一口道:“偶尔也吃些,念月跟我说吃甜点会让人心情好些。”
沈翀笑了笑,拿起一块儿柳叶糖放入口中,甜糯的香气瞬间充斥口舌,将舌尖的那丝苦涩冲淡了不少。
“听说你在查江婆子的下落,沈书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江婆子怕是来历不凡。”他神色陡然严肃,继续说道:“梧桐巷的那处院落是旧时慧昭太子别院,如今住的却是先慧昭太子的未亡人明懿敬妃朱氏。”
慧昭太子的未亡人,今上亲封的懿敬妃。
沈谣曾有幸看过这位敬妃的诗作,她便是“清溪吟社”的创办人,在二十年前也是风头无两的才女,便是沉寂的这二十多年来依旧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出色的女诗人。
自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发生后,她便常年深居简出,从此销声匿迹。
江婆婆在青州待了二十年,怎会与懿敬妃扯上关系?
沈翀并非为此事心绪不佳,近日来朝堂上明争暗斗,被搅得乌烟瘴气。早先他提出修浚明惠河的议案皇帝已允诺,他花费了近半年时间制定的修浚方案却屡屡被工部侍郎以各种借口驳回。
明惠河这段漕运因穿过皇城,屡屡出现水流不畅的问题,先帝在时便有修浚之意,但因耗资巨大,屡屡搁浅。后将本该运往京城的漕粮运送至通州,朝廷原本是为了节省运费,哪知这些年来奸弊滋甚,私贿沿河官司,虗报遭风之事不胜枚举,以致上纳京仓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