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皇帝(138)

作者:白鹭下时

他视线冰冷,再无往日的温和脉脉。叫那一身庄重又典雅的袍服衬着,有如君临天下的王在俯瞰尘埃里的蚁虫,轻蔑又阴冷。

阿黄似也感知到主人的盛怒,瑟瑟躲在岑樱脚畔,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他目光威严冰寒得有如在看仇人,半晌,才嗤了一声:“你?”

“你以为你是谁?”

岑樱一下子怔住,两个眼圈儿也瞬然红了。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伤心呢?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不都是她吗?

他从前从来不舍得不理她,也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她辜负他在先啊……

她心间一阵酸涩,眼泪怔怔地落下来,裹在粗布麻衣里的单薄身子摇摇欲坠。

嬴衍却并没有理会她,冷冷移过视线,看向了她身后的岑治。

“勾结外族,意图拐走宗室女与帝王后妃,谢云怿,你好大的胆子。”

“看来,朕是留你不得了。拿箭来。”他对身侧的将士道。

身侧的苍龙府军士适时递了一张弓箭,岑樱如梦初醒,紧张地求道:“闷……不陛下……”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吧。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和你回去……只求求你放过我爹爹……”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是我错了,你放过我爹爹吧……”

她脸上涕泗横流,双膝软软地跪了下来,膝行过去想要求他开恩。

四周的将士都在犹豫是否要将人拦住,嬴衍视而不见,张弓搭弦,漠然瞄准了仍旧身在马车之上的岑治。

岑樱瞳孔猛地睁大,嘴里喊着“闷罐儿”哭着朝他扑了过去,却在三尺之外便被侍卫死死拦住,

他置若未闻,秉弓控弦的手都似因出离愤怒而微微颤抖,眼前甚至一片空白。

都是这个人……

第一次,因为这个人,她将他推下逃命的车和他扬长而去。事后,他念在她一片赤诚孝心的份上才原谅了她,可这一次,又是因为他!

凭什么……凭什么他以真心对待他们,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欺骗和背叛,岑治分明从未接纳过他,而岑樱,更是将他的真心,踩在地上,有若泥一样的践踏!

他们凭什么这般对他!

他脸庞因怒极近乎扭曲,耳边亦是轰隆隆一片,根本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响。岑樱只及哭唤了一声“不要”,便见他指间羽箭破弦而出,“嗖”地一声,破空直入岑治耳侧的车壁。

失之毫厘。

她身子一软,下意识闭了闭流泪的眼睛,恍惚瘫倒在他脚下。

嬴衍依旧神色冰冷,他按下弓箭,看也没看面如死灰的岑家父女,而是看向了马车之后款款策马而来的一路锦衣人:

“薛卿,你到的倒快。”

“不过朕,似乎没有调遣你白鹭府跟随吧。”

他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给封衡丢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岑家父女带走。

那侧的薛崇却似瞧也没瞧岑治,在马上遥遥朝他行了一礼:“臣是为舍妹而来,家丑不可外扬,叫陛下见笑了。”

“陛下,微臣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着,他脸色一肃,别过马头即朝道旁瑟瑟作响的芦苇丛追去。

那芦苇丛里匿身的正是薛姮。

方才岑樱丢下她朝父亲跑去后,她心里害怕,藏在芦苇丛中围观了全场争执,不想兄长竟也跟了来,当即不管不顾地朝身后跑。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似乎穷追不舍。她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五脏六腑皆似和小腹绞在一处,上下颠簸,脚下麻木得已感觉不到疲累和疼痛,只是朝前奔跑而已。

前方的芦苇荡一直接到了黄河边上,似与天际相连。薛崇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不过稍纵即逝,他扬声喊道:“阿姮,和哥哥回去。”

“只要你回去,这回出逃之事,我可以不追究。”

薛姮此时已经跑到了黄河边上,面对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水与通往河间的一截短短栈桥,不得已停了下来。

胸腔里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腹中依旧疼痛如坠,她却没有半分知觉。

原来,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从一开始,她选择的就是一条走不通的路,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办法摆脱过去的梦魇……

她心下一片绝望,却也因此平静了下来,布裙与散开的发丝飘扬在春晨的阳光与微风之中,仙姿清绝,有如登月的姮娥。

薛崇的马此时也已停了下来,他怕刺激了她,只缓步靠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阿姮,过来,别做傻事。”

薛姮眼眸浮泪,回头看着那张总是冷漠厌恶的脸,在她眼前裂出了一丝担忧。

他是在,担心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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