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49)
马蹄重重地踩踏薄冰,马匹骤然停下,抬蹄嘶鸣。苏屹旋身,看着才跑到近前的贺沧笙,呼吸仍然非常急促。
贺沧笙收鞭勒马,面色如常。
像是并没有听到苏屹在一线天前的喊话。
“殿下,”苏屹沉默片刻,道,“我赢了。”
贺沧笙笑,人还喘着息,肩头微动,道:“你骑术了得。”
她额间出了汗,颊边的颜色看着比平时红润了一点儿。那双眼不仅收了不正经,还晶亮得纯净,在白雪冬阳里看过来,就让苏屹被勾到了。
贺沧笙扫了眼苏屹的马,道:“这马在京都中可算不得是最好的。”
苏屹脸上露了独属于少年人的得意,道:“可我赢了。”
“你厉害。”贺沧笙看他,觉得眼中这鲜活的人似乎融化了寒冰。她禁不住稍微笑出了声,道:“宝马送英雄,有机会给你寻匹好的。”
苏屹闻言却垂眸沉默了一瞬,而后抬了目光,直视着贺沧笙,笑道:“我不是英雄。”
他的失落突如其来,贺沧笙倏然觉得看不下去,于是移开了眼,看着远处的骄阳,道:“那也不妨碍你骑良驹。”她微顿,又隐约露了笑,还是没有看向苏屹,“何况是不是英雄这事儿你一人说了也不算,就算不是,日后也可以是。”
她遥眺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
两人对视。
贺沧笙忽地意识到,她最近似乎经常与这少年安静地看着对方。
风撩起发,马蹄声清脆,后边儿追着狂奔了一路的步光终于要到了。贺沧笙翻身下马,也不拴寒夜,反正地方大,可以让它撒撒欢儿。她抬脚往要住的院子里去,没回头地道:“世事总有人评,后人居多,又何必在意呢?”
苏屹下马,寒夜跑到他身侧蹭了蹭脑袋,他顺着撸了把毛。
此刻的贺沧笙显出了一种潇洒,像是真的不在乎什么,还能出言开导他,那消瘦孱弱的身躯里似乎是对任何世事都可以一笑了之的自若。可是苏屹见过她因为心底藏压着重担而痛苦不堪的样子,知道贺沧笙并没有放下。
那种事,怎么放得下。
他跟上贺沧笙,脚下稍微有点儿乱。
他们都揣着秘密,又都知道相互的秘密,如履薄冰,相互试探。对彼此的心疼要溢出来了,又被强行压在舌尖下,什么也不说。
院子傍山依水,里面也简洁,就三间屋子。因有一间是厨房,就只剩下两间可以睡。
贺沧笙自然走进了主屋,谁知后脚苏屹也进来了。并且将房门一关,四处打量着,根本就是一副要住下的意思。
她回身,道:“劳烦你,去睡旁屋。”
苏屹皱眉,道:“那间屋没通地龙,住不得。”
“是么?”贺沧笙不知他何时已经去看查过,更不知这少年何时变得这么娇气了,犹豫少顷,道:“那本王住过去。”
“那是步光的房间。”
“他要守夜,一向睡屋顶。”
“让他休息两日罢,”苏屹挪了一步,挡在门前,“全当养精蓄锐。”
“你……”贺沧笙被接连驳堵,愣了半晌,道,“这屋就一张床。”
苏屹抱臂在胸前,往里看了看。
还真是。
连个屏风也没有,就是里边儿靠墙的地方置了卧榻,侧面挂着浅藕色的垂纱。
“我在椅上睡。”他看贺沧笙,微微正了颜色,“康王穷追不舍,殿下既带了我出来,分屋便没了道理,做戏要做全套。”
哦,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也不矫情了,还像是为她着想。
贺沧笙挑眉,一时竟也没了反应。
少年看过来的目光太诚澈,她终是点了头。
晚些时候步光入内,给贺沧笙将桌案清理布置了。虽说是出来,公文书卷却没少带,朝中事还是脱不开身。
“主子,”步光给贺沧笙递去了汤婆子,又回到门边,躬身道,“芙簪已备下了药,属下晚些时候送进来,您切勿太过劳累,有事便唤属下。晚间还是寒冷,这院里两间屋的地龙都已经通好烘上了,但您——”
正喝茶的苏屹猛地咳呛起来,原本站在桌前专心翻阅公文的贺沧笙也蓦然抬了眼。
步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苏屹推出了房门。
分房睡这事儿摆明了就是被苏屹故意搅和了的,可贺沧笙也没再深纠。天色渐沉,她在晚膳后批了今日份儿的政务,期间苏屹就在屋里陪着,有书却不看,就盯着她。
贺沧笙倒也习惯了。
沐过浴就打算入寝,这床扫一眼就知道不宽,但睡她一个足够了,挤一挤其实还能再躺下一个苏屹。
再躺下一个苏屹?
……在想什么!
贺沧笙此刻是真心庆幸身侧有这垂纱,她藏在后面,觉得自己双颊滚烫,使劲儿抿着唇,才能忍住不知哪里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