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44)
“已经走过了的路,自然是回不去的,”苏屹低声,似是说给贺沧笙,也像是说给自己,“可又有谁知,不会柳暗花明。”
柳暗花明么。
贺沧笙看向他,面上失落不减。她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却被苏屹截断了。
“性子冷没什么,”少年讲话时很认真,“我觉得殿下很好。”
少年声音朗朗,和着响在风里的檐下铁马声,似是寺堂吟诵声。这一句直白又真挚的“很好”轻快地撞在贺沧笙耳中,翻了个滚,又带着千斤的重量落入她的心口。
她抿唇,竟也觉得身上暖起来。
她对苏屹道:“是么。”
“是。”苏屹微笑,“殿下不过二十有一,无需先给自己定了终生。”
贺沧笙侧过头,明白自己该说什么,又或者是道声谢,却在侧目时发现这少年还在盯着自己,不知怎么就没再说话。今早的苏屹很奇怪,让她屡次失言,却也不是聊不下去的那种。
想听听这人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者就这么安静地站上一刻。
谁知苏屹倒是先告辞,忽地俯了身,对她道:“那么,今晚望羲庭中见,殿下。”
这话听着哪儿哪儿都不对,贺沧笙却“嗯”了一声。
苏屹得了答复就走,留贺沧笙一人在阶上,明明天气寒冷,她颊上却缓缓现了桃花色。
苏屹在等日落。
只要天一黑,贺沧笙就会来,她今日早些时候答应他的。
当然她也有可能改道,但是苏屹就记着她答应他了。
少年站在廊下,看着风雪,丝毫不觉得冷。这个位置他其实站过无数遍,但大多都是望着天,恨命运,寻逃路,如今却在等一个人。
那人定还穿着男装,可这不重要了。苏屹只记得那妖娆的眼柔润的唇无暇的肤,还有她谈起天下时隐藏着霸气下的温柔,看得他发愣,惊觉自己三魂丢了气魄,可欲。。求还在。
这种感觉沉闷又烦躁,来自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的经历太特殊,没人能靠近他的心,除了贺沧笙。可偏偏那也是一个特殊的人,所以他必须一往无前。
少年的脸色还是冷凝,可心底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他喜欢贺沧笙,或者换一个词也行,属意,心悦,倾心。
都可以。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也不想隐瞒。在喜欢的人面前要什么面子什么矜持,那都是还不够喜欢的借口。
这就是苏屹,那张阴戾疏离的皮一褪,就勇敢得莽撞,赤诚得天真。
总之,他要贺沧笙。
要这人的手只来牵他,要这人的目光只给他,还要这人的心。
他就这么想着,直到日收遥西,月洞门那边儿的石板路上才有了脚步响动。那藏蓝色袍拂过雪粒,贺沧笙便进来了。
她今日大概没有出门,并未戴冠,鸦色云鬓凝脂肤,站在雪里格外赏心悦目。
贺沧笙上了阶,苏屹先开口叫了声“殿下”。贺沧笙随声侧了目,谁知就是朝苏屹一点头,也不出声,自己先进了屋。
步光留在屋外,扶着刀靠在廊柱边,无意间看了一眼苏屹,不想这少年也正看着他。
而且不知为何目光有点儿狠,盯得步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怵。
苏屹磨牙。
贺沧笙一个女子,身边总跟着个年轻力壮的近卫,形影不离,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让他不快。况且这近卫功夫也不尽人意,上次在落银湾,他伏在屋顶,贺沧笙身边的人根本毫无察觉。如此惫懒,又怎么能护得了她。
就在步光要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这位侍君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的时候,苏屹却倏地撇过脸,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门被他从里面关得响,咣地一声撞在跟着转头往屋里看的步光鼻子上。
不明就里的步光缩首,觉得忒莫名其妙。
屋里地龙早就烧着,很暖和,贺沧笙已褪了裘氅,正坐在桌后批文。
从苏屹入府至今,她竟已习惯了在望羲庭留宿。她本专心致志,却隐约觉得异样,一抬头便见苏屹还穿着大氅,就站在几尺开外,直望过来。
这人今日好奇怪。
贺沧笙手下一滞,幸而提了手腕,才没让墨滴下去毁了才写到一半的文。她对苏屹微挑了长眉,是询问的意思。
“殿下,”苏屹面上竟有不悦的意思,对她道,“我自己进来了。”
“嗯,”贺沧笙搁了笔,“我看见了。”
苏屹一噎:“我站在外边儿等你,结果你,”他喉间吞咽了一下,“你没等我进屋。”
“等你?”贺沧笙不解,“本王当你立廊下观星象,故没有打扰。”
她也不恼苏屹不用尊称,而且回答得十分坦诚。只是那双眼实在不属于老实人,微挑间便像是调侃说笑,让苏屹有些不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