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62)

作者:江行云

“师兄。”她很淡漠地微笑,尽管形容憔悴得令人胆寒。所有的伤病都被她掖在冰冷的面具下,谁也碰不得。

是能碰的人恰巧不在。

她对温绪之道:“是时候了。”

温绪之点头,细心地问:“要等小公子回来吗?”

“不用。”贺沧笙垂眸敛光,随即又恢复成冷漠,道:“私士都在沙依巴克,再加上扈绍陵,制住一个洪达足够了。”

她言语里是不需要苏屹的意思,但温绪之分明知道不是这样。他没有说话,静坐在那里的时候有种询问的意思。

贺沧笙牵动着毫无血色的唇,半晌后终于坦诚道:“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狼狈又困顿,阴冷又无情。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恨不得直接与她的阿屹重逢于巅峰。

西戎人安静了几日,贺沧笙借此厚葬了赵安,亲自祭奠,然后闭门谢客。

正主不出,温绪之又无官职,那位崔禄便不仅游手好闲,还整日在军中作威作福,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拿捏着受皇命的腔调,不容任何人反驳,让兵部的人和玄疆军都恨得牙痒痒。

扈绍陵受不了,跑去悄悄地问温绪之,先生却只是微笑,说不要急。

扈绍陵觉得奇怪,楚王这样的人怎么也忽然软弱下去了,后来才知道什么叫欲扬先抑。

军中登台议事这一日大雪仍然不停,庭中梅花被白雪覆压,几人都披着厚裘氅。贺沧笙今日竟又换回了红狐的风领和暖手,一身黑袍被压在下面。她伤病了几日,人又瘦弱了些,但眉眼间愈发冶丽,见者心惊。

崔禄不知为何姗姗来迟,头戴三山帽,揣着鹿皮的袖,入内后只给贺沧笙简单地见了礼,便要落座。

“且慢,”贺沧笙却抬了手,吩咐道,“撤了崔公公的座。”

近卫立刻入内照办,崔禄脸上浮现出不忿,压着火问道:“楚王殿下,咱家来议军事,敢问这是何故?”

贺沧笙没有任何表情,道:“公公身为监军,今晨议事却来得如此晚,有违军规。”

“殿下所言极是,公公可听过此句,三军可夺气,将军可以夺心[1]。”温绪之还是一贯的和气,给崔禄解释道,“公公身居要职,此举实是败坏我军气势,不可不惩。”

他话音才落,贺沧笙就扔了令下去,根本不等崔禄辩驳。

“来人,”她嗓音低沉,“崔禄目无法纪,迟来晨会,罚军棍三十。就在厅前,立即执行。”

崔禄大惊,他今日还真是一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可看帐中各人的样子分明是已等了许久。这楚王也不给他机会说话,倒像是早有密谋,就是要整治他。

一般赏军棍时都有人出来求情,可他早就惹了众怒,此举算得上是大快人心,谁还理他。扈绍陵挑眉,几乎要笑出声。

“慢着!”崔禄眼看着士兵进门,急喝一声,对贺沧笙道:“咱家代表圣上,楚王焉敢如此!”

“圣上?”贺沧笙闻言忽地冷笑出声,她这长相,这笑意,再被红狐皮毛一衬,也就剩妖孽二字可以形容了。

“圣上命你监军,你却惫懒贻误,从不曾与本王商讨抗敌事宜。如今西戎人就在城下,也不见你请命勘查厮杀。”贺沧笙字字清晰道,“这样的作为,是你,还是圣上的意思?”

崔禄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惊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道:“楚王,你敢对圣上不敬!”

坐在下面的洪达有些紧张,因为这不是小罪名。他看向贺沧笙,却见殿下神情自若,将暖手放在桌上,露出洁白的双手,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腰侧的寄岳碰到桌沿,沉闷地响了一声。

“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2]。”贺沧笙从容踱步,缓至崔禄身面前,道:“何况本王是先帝亲封的楚王,如今边关战乱,皇上的旨意和选派若无利于民,本王便不会听。”

“楚王!你是先帝亲封,那、那也是王,而非皇上!”崔禄被迎面而来的压迫感震慑得有些失了分寸,当即退后几步,抓住贺沧神言语中的漏洞,抬声道:“楚王口口声声国家,可那是皇上的国家。咱家看得清楚,你这是藐视圣上,其罪——”

“当诛。”贺沧笙愉快地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却逐渐收了笑。她负手而立,目光望向院中的红梅,道:“那么圣上冤忠臣,妒贤才,怠战机,误民生,这又该如何算?”

这话是大逆不道,谋逆之心简直昭然若揭!崔禄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大张着口,脖子都梗得发红。洪达也惊讶至极,可对面的扈绍陵和温绪之都像是无所谓一样,一个翘着腿像是看戏,一个还有心思端盏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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