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47)

作者:江行云

三年前还是个小子,如今真不一样了。

霎时间已有人惊异地叫出了“小公子”,长刀缓放。

为首的将领却拍马迎敌,一手握着西戎人惯用的弯刀。他憎恨岑氏,又或者他忠于确保他能吃饱饭的葛逻犴,总之他对上苏屹,几下击打已战在一处。后边儿的洪达也要到了,扈绍陵却将长弓一横,道:“让小公子来。”

苏屹需要立威,这就是个机会。

洪达闷声问:“什么小公子?”随机又明白了,感情这扈绍陵早就知道苏屹的身份!他转头,咬牙切齿道:“你们真行!殿、殿下也不知道啊?”

扈绍陵这段时间和洪达相处得不错,也不怕他,只嘿嘿笑了两声,道:“玄疆荒地,我们也得多加小心嘛!”又欣赏着苏屹拼杀,“只可惜厉阿吉没看到这精彩,他一直盼着呢。”

两人三句都没说完,那沙依巴克将领的脖颈就已被绣春划开。深红腥臭的液体喷涌而出,马蹄下的黄沙变色,苏屹却像是没有进行,缓缓用拇指抹去了刀上的血。

余下的兵已经明白局势,这不是归降,而是认旧主。岑源崧的儿子如今和楚王站在一起,他们得跟着谁不言而喻,于是骑兵中有多人滚下马鞍,跪倒尘埃。

葛逻犴已经恢复了神志,侧身靠站在城垛边。他看着城下的守备军跪地受降,忽然笑出了声,道:“好,好!”

他最恨的就是岑源崧,可他谋。逆京都,跟随西戎,靠的都是岑源崧的名声,岑氏就是他的挡箭牌。然而如今岑氏竟还有后人活在这世上,追随楚王,白衣白马不染尘埃。

哪像他,污秽又奸诈,自己想起来都恨不得唾弃一口。

“岑屹!你父愧对大乘,愧对玄疆万民!”他向苏屹喊话,却在振臂间看着远处的天空。他声带哭腔,又因大笑而沙哑破败,道:“你看着烽烟残土,官民狼藉,都是因为岑源崧!你活着又如何,你背得起你父亲的债吗?!”

此话扈绍陵先听不下去,满弓上的箭立刻对了过去,厉声道:“你闭嘴!”

葛逻犴也没了话,就在城上恍如疯癫。

后面的军士已经准备破开城门,苏屹勒马让出空间,对葛逻犴道:“我乃岑源崧之子,此事我从不敢忘。我如今既然再次站在玄疆的土地上,就不仅要为岑源崧所作所为善后,还要为玄疆开创新路,改天换地!”

这一句不止是说给葛逻犴的,他也希望身后的贺沧笙能听见。

可殿下始终面无表情,就这么远远看着,身上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雁归人不归[1]……”葛逻犴的手掌毫无节奏地拍在垛口,模糊地念,“我的儿……我的妻……”

他做不到厉阿吉和扈绍陵的忠诚戍守,也不敢想苏屹的意气风发。他并不年轻了,可也没有到双眼昏花的时候,然而他根本看不见前路,一步跨出去,掉下城楼。

闷响时血肉迸开,这一声就是尘埃落定,周围无数双眼冷然旁观。随即沙依巴克守备军悉数受降,自开城门,迎楚王入城。

士兵们让开通道,跪地恭请。

寒夜缓步向前,贺沧笙微微偏头,道:“今日沙依巴克城前的事,谁若是敢说出去半句,本王定将其割舌枭首,绝不轻饶。”

众人噤声,只觉自危。

“城中没有多少粮食,”贺沧笙站在沙依巴克的粮仓内,翻转手掌,让一把生豆从指缝缓缓滑落,道,“难怪葛逻犴能有那般壮举。没拉着这一城人陪葬,算他还懂做人。”

温绪之拢袖,淡淡地道:“先验吧。若是可食,城中有近七万兵,如今尽归殿下麾下,再加上从京都来的军队,这些最多够食半月。”

军队攻占城池后不可直接食用城中所剩粮食,要先验是否掺了毒,这是基本。贺沧笙颔首,就有人去办这事儿。

“殿下要早做打算,”温绪之看着人忙进忙出,道,“尽快从狄城调粮过来。”

苏屹就跟在贺沧笙身侧,却没出声。从入城到现在,贺沧笙都没有看他一眼。扈绍陵站一边一声儿不敢出,眼睛默默地在贺沧笙和苏屹之间来回转。

“样子还是要做足,”贺沧笙对温绪之道,“本王会上疏朝廷,请求再发粮草。”

皇帝大概不会理,但她也得去求。

此时已至未时,贺沧笙让洪达清点降军人数,而后还得验明这些人的身份。她没有往旧时的玄疆王府去,而是找了处商人的空宅,算是住处。

温绪之要去修书狄城,就占了书房,一直俯身疆域舆图前,身侧自有常随侍奉。贺沧笙直接往正堂去,后边儿跟着苏屹和扈绍陵。

日下风疾,挡不住初冬的冷。贺沧笙一路无话,苏屹也没与她并肩,走在风雨欲来前的寂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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