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40)
贺沧笙稍微回身,与他薄唇相擦,道:“一言为定。”
玄疆的高空里划过了展翅南飞的雁,它们毫无停留之意,带着薄云飘动。边关秋景萧瑟,京都的天际却被枫叶染红,只觉热烈酣畅。
校场上的兵还在不停练,高坡上的棚下坐着赵毅公,侧座空着,老人身侧站着的是兵部尚书魏广平。
赵老向来不搞难为人的那一套,魏广平是可以坐的,但他对老师非常敬重,一定要站着侍奉。正二品的官员了,在赵老面前还是晚辈“承宗。”赵毅公叫魏广平的字。
“老师,”魏广平躬身,“老师请吩咐。”
赵毅公吃茶,道:“你坐。”
左右都被屏退,赵毅公不开口地等,魏广平才落了座。
“老夫今日来,不是找你策论兵书,也不是来矫验练兵的。”赵毅公抚须,看着魏广平,道:“老夫有事嘱托。”
魏广平身体微微前倾,再次道:“老师请吩咐。”
“大乘正历风烟,可老夫却全然帮不上忙了。”赵毅公长叹一声,“人到了年纪就要有自知的能力,给年轻人让让路。”
风轻轻入帐,氅衣翻飞,场下兵士的声音隐约入耳。赵毅公脸上的皱纹似是在这风里也变得清晰,让人惊觉他几乎已进暮年。
“老夫若是能预见此间日后的太平,那是最好。”赵老微笑,道,“可若是不能,已在沙场上驰骋数十年,又立足朝堂,也算是无憾此生。”
魏广平忽然不知为何有些悲伤,切声道:“老师!”
赵毅公停顿许久,道:“朝上皇权多猜忌,承宗身居尚书,应是知道的。人老了,什么都看得看些,如今老夫放不下的,只怀歌一人而已。”
魏广平年近半百,是赵毅公的得意门生。他隐约感觉到什么,觉得今日的老师比平素沉色,又莫名地比往日犀利。
“承宗,你是聪明人。”赵毅公虎目威仪,直视过来,“老夫不用你选择,只需在老夫命尽处,送老夫一程。”
“老师,您这是……”魏广平读懂了什么,几乎要滑跪在地,道:“老师!”
赵毅公神情淡漠,反手扣在瓷碗上,压着低下的茶叶翻涌,恰似这一场既来的风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第59章 锋芒
浓茶总能催人清醒,盏边微烫,让徐诺棠的指尖都印了红。她以前是不喝这个的,如今也变了。小姑娘坐桌边,将账簿合上,转头交给芙簪。
初秋的午后云淡风高,自楚王出征后,楚王府内消沉不少。芙簪和阮安在徐诺棠身侧保驾护航,小姑娘终于担起王妃的职责,前几日就让嬷嬷盯着下人制好了冬衣,各院里的吃食用度以及月银也都理得很清楚。
落银湾内秋韵十足,落叶都铺着,湖水清澄,半空微微起雾。徐诺棠已经看过了今日的账,难得休息,出屋便提了轻裾踏上小舟,还不忘带上阮安。
芙簪不会阻拦,就由着两人缓缓划向湖心。
徐诺棠如今也还是少女打扮,她似乎不论经历多少、明白多少,都还是那个灿漫纯然的小姑娘。她看书累了,就在船上小憩,阮安缓缓停桨,就停在湖中心,没人够得着的地方。
直到天边玉轮初上时,徐诺棠才睁了眼。阮安本这样看着她,这会儿飞快地别开了脸。
“阮安,”徐诺棠微笑,“你怎么啦?”
阮安的侧脸微红,道:“……回王妃,属下无事。”
徐诺棠整理好裙摆,一手抱着膝,一手撑着下巴。她心思纯净,可也感觉到了阮安对她的疏离。说是疏离其实也不对,因两人原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只是觉得别扭。
风将秋叶卷到小船上,触过徐诺棠指尖,是微凉的干枯。她听着庭外促织鸣叫,托这腮小声道:“也不知笙哥哥如何了。”
阮安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他问:“王妃很想殿下吗?”
“嗯。”徐诺棠看着湖面,道,“出征边疆十分危险,我当然担心,也很想他。”
银波澄澈荡然湖上,阮安没有说话。
徐诺棠过了一会儿又看过来,问:“你难道不担心殿下吗?”
阮安道:“自然是担心的。”
“阮安,”徐诺棠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跟着笙哥哥出征啊?”
“王妃……”阮安喉结滚动,声音涩哑,“是不希望我留在落银湾么?”
“当然不是,”徐诺棠手指轻点着裙边嫩色的丝线,道,“我喜欢你在这里陪我。可我听下人们议论,那个苏屹,还有步光,都去了,他们也是近卫啊。如果你也跟着去,就有立功的机会,若能有战功在身就会不一样的。当时殿下询问过,你为何要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