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冁/踅冁/黪罹/卮罹(53)
他俩不住口的你侬我侬嬉皮笑脸,即墨飒风寻思新婚之夜定然缠绵,既是缠绵,精力都拿去调风弄月,自然无暇旁顾,还有何事能比春宵一刻更值千金?于是拍胸壮胆,探头伸脑往屋中瞟了一眼。但见那新郎笑语依旧,面容却瞥在一边,之前隐褪的忧郁与惆怅再度浮现,愁肠百结。
场面诡异,气氛违和。
恏够了情嚆足了俏,室内陷入安静。
即墨飒风估摸着接下来约摸便是他二人专属的独处时光,这个时刻自己不宜再行偷窥,正斟酌着是否远离墙角,不料尚未动身,新郎复又开口。
“这物事当真是祸害遗千年,挨了一顿毒打抢了来,却毫无用武之地。”说着喟忾一叹,坊镳十分唏嘘。
“偏方做虺人为雏,千雏角逐为虺束;人识方之乍是雏,雏拾虺之终脱缚……其实天下英雄谁人不知此物之厄,只是宁可信其有,都心甘情愿为其束缚由其摆布而已。”新娘的言里词间也尽含感慨,语毕又戏谑一嗤,话题瞬息万变:“我道你大费周章抢了它来,莫不是也同旁人一般,心怀觊觎罢,如今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大为失望了。”
“陨雹飞霜呐,这就是一只烫手山芋,若非为你,纵使旁人相赠我也绝计推辞不要。”
“哼哼,这般气贯长虹,敢情你才是被埋没的真豪杰呐。旁人为之争得头破血流,无数英雄梦寐以求、葬送性命也得不到的瑰宝,你拿到手了竟未屑一顾,真是不为万物折腰的好汉子。”
“你晓得我并非此意,我不过一枚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哪敢妄尊豪杰。”学着与新娘相似的口吻,新郎一番措辞颇具情趣:“可既是为了这了物事送命,那些人又怎能崇居豪杰之名,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他俩交颈缠绵,没完没了。即墨飒风谨小慎微窥伺在侧,字字进耳句句入心,忍不住思及自己已臻弱冠之年,命中红鸾却犹自不见天日。又不免想起碾廑之故,彼时因为一封信笺而一个人一厢情愿了这么多年,如今回顾往昔,委实腼腆含赧。
瞩目去睇那新郎,即墨飒风又陷入了困境。
莫愁室内情景和谐,新郎口中滔滔不绝,却不敢与自己的新娘子眉目传情,反而别扭的歪在一旁,有意躲避新娘目光。而他此刻面朝向外,即墨飒风瞧得明白,他脸上殊无喜悦,反而一派强颜欢笑、故作夷忭的伪装形容。他演技拙劣,即墨飒风一眼便洞察于胸。只是想为摸不着看不清的障碍所阻,看不清新娘面目,他无法揣测她是否同自己一样一望而知,还是当局者迷一无所知
梦来得喑默闲慵,魇去得掠影拂踪。黄粱一枕霜叶红,南柯缱绻裸荫枫。
酒醒时,人仍四平八稳安躺于鲜槭艳枫的树枝丫上。醴荼靡后劲并非很重,远逊一般屠苏寒潭。况且他这一匝饮剂较少,华胥一毕即消,是以如今依然能保持灵台清澈,四通八明。
这场梦大约是他蕉鹿史上最具意义以及传奇色彩的梦境,收获颇丰。
传言说,一般做梦,分可记可忆或不可记不可忆二说。这二说中的区别在于,若欲可记,便需会周公之时半途受扰,也就是梦还没做完便已给外界事物拉回现实,这种不由自主的醒法,会将梦中所见所闻记得清清楚楚。被惊醒的梦,经久不能忘怀。若是顺其自然、酣畅淋漓的做完了梦才逐渐苏醒,那么便不会记得梦中情景。
而既是沉睡,则定需专拣静谧之处酣然入梦,被惊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故,一般人们做梦大多属于噩梦,魇多娴少。而那些关顾体验过的美梦,十有八九已经忘乎所以。
但即墨飒风却迷惘了,这场梦既非受惊而醒,可如今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梦中嗓门酷似婧姬的新娘所说那几句奥妙之言。
偏方做虺人为雏,千雏角逐为虺束;人识方之乍是雏,雏拾虺之终脱缚……
这段连贯句他闻所未闻,但有些字眼却莫名耳熟。
不可捉摸,词意何意?
还有一个昵称,或者名字。
阿雾……
“即墨公子,大事不妙!”
冥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中断,即墨飒风一惊动辄,吓了一跳,一抖之下,整个人重量突然失衡,力度把持不定,抱着酒瓶子仰面坠了下来。总算他轻身功夫了得,闻风即趋、应变迅敏,未待身子落地,凤翥龙翔又蹿了上去。
将将卧倒,树下狂风拔地,一人大步流星冲了过来,是大碧翼锐利尖细的呼叫:“公子可让奴婢一顿好找,原来竟躲在此处酗酒!”
“此言差矣,槭林解笑莺能语,自醉自眠那藉人。”即墨飒风朗声一诵,佯装文雅。此时此刻没有桃花,但为了体现出自己胸有点墨,不得不篡改原文以便应景。他朝站在底下的大碧翼摇了摇指头:“金波绿蚁之美,非谬酗也。”